“这粮坯怎么是这样的？你们师傅就是这样教你们压制粮坯的吗？！”
松散的粮坯被一把掷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碎末散的满地都是。
“我问你话呢！回答我！”
程轩激动的脸色有些微红，手指着木架上那一摞同样松散不成样子的粮坯，指尖都有些微微颤抖。
两个学徒不过十五六岁，吓得站在原地哆哆嗦嗦大气都不敢出，旁边的师傅也不敢上前劝和，只好在旁边投来同情的目光。
“少爷，少奶奶来了。”门外的小工进门通报了一声。
学徒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有少奶奶在的时候大少爷才不那么暴躁，看来是有救了。
“你来了，先坐。”
程轩的语气果然缓和了下来，踱至门前牵过杏儿的手。
杏儿迈过门槛，一身淡紫色长裙配着领间雪白的狐皮围脖柔美且娇贵，水漾大眼环顾了一圈，一看屋里的人都不说话，又看看那两个低着头委屈巴巴的学徒，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一下子明了了。
“怎么了，他们俩惹你生气了？”
程轩这怒气又提上来了，刚要再去训斥二人，袖子却被杏儿轻轻拽了拽。
“好了，别生气了，谁能像你一样那么聪明一学就会呀。”
程轩回过身来还是很生气的表情，但是语气已经完全没有怒气了，“可是我说过了，既然不会就不要急着上手，否则还是浪费。”
“已经这样了，下不为例吧，我给你带了家里做的麻油鸡，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你先去吃饭吧，让他们把这里收拾干净打扫一遍就算是惩戒好不好。”
两个学徒一看杏儿的眼色，麻利地跑到门后拿了扫帚簸箕开始清扫地上的碎屑，杏儿的声音软软的又好听，哪个男子听了都会只剩下一腔柔情，程轩果然点点头，不再追究那两个学徒了。
到了后厅，丫鬟把带过来的食盒打开，青豆白饭，热气腾腾的莴笋炖麻油鸡，还有些清炒时蔬，杏儿不懂算账和酿酒，就只能在照顾程轩的吃穿用度上格外上心一些，至少，程轩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杏儿还是了然于心的。
程轩还在想着账上的事，一顿饭吃的有些心不在焉，杏儿从食盒中拿出碟子又捏出两根筷子，将菜中程轩不爱吃的姜丝细细地挑了出来，也没有多言语，就坐在程轩对面默默地陪着他。
“以后，还是别来给我送饭了，他们一天从早忙到晚也不容易，我在这儿悠闲吃饭他们难免会有怨言。”
杏儿一听这话，心里难免有些委屈，可依然温顺地给程轩的碗里夹了一块莴笋。
“我知道，我没只带你这一份，账房先生和酒窖师傅们都有，来的时候小琦就已经送到厨房里去了，那些学徒的午饭里没这些东西但也加了些肉菜，他们呐，都知道你对他们的好。”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不同于库房中的昏暗，杏儿周身散着淡淡的光芒，美的不可方物。
杏儿能如此顾大体，是程轩没有想到的，有些诧异，也有些欣慰。
“你现在，真的有女主人的样子了。”
程轩抚上杏儿娇嫩的脸颊，爱怜地游走，指尖上沾染了精致细腻的脂粉香气。
杏儿颔首羞涩地笑了，“你现在这么忙，我只是想能帮帮你而已。”
等程轩吃完又喝过茶，杏儿才准备回去，程轩又舍不得杏儿离开了，可库房里的事情堆得比山多，只好让杏儿带着丫鬟自己回去了。
“在家等我，我忙完了就回去陪你。”
小琦还没有从厨房回来，后厅没有旁人，程轩轻轻吻上杏儿唇上的胭脂，不舍地停留了片刻。
“知道啦，库房里忙，记得歇歇别累到自己。”
杏儿红着脸推开程轩，独自打开了门想要去厨房找小琦，刚走了几步小琦便迎面小跑了过来。
“少奶奶，咱们回去吗？”
“嗯，走吧。”
杏儿和小琦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见了库房里传来了师傅们的闲聊声。
反正万事都有程轩来管，杏儿本不打算理会这些躲懒的人，可门内的人交谈的内容，却让杏儿停下了脚步。
“许大哥，这大少奶奶是什么来头？我看大少爷挺宠她的啊。”
“嗐你还不知道啊！就是家里一丫鬟，我听说啊，大少爷为了娶她，中秋节跪下求的他娘！”
“哎呦喂，大少爷也够可以的啊，不过长得是标致，要是有这么水灵漂亮的妞儿给我，老子也跪！”
“哎不对，我怎么听说少奶奶是个唱戏的啊。”
“那个小嗓音儿真的像嘿，是好听啊，这可算是攀上高枝儿了啊。”
“那小腰儿，那小屁股，难怪大少爷这样顺着她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因为啥呢哈哈哈哈哈哈。”
小琦听着这屋里这粗声的浑话，怯怯地一抬头，主子果然眼泪已经在眼眶里开始打转了。
“少奶奶，我们……要不要去告诉少爷……”
杏儿的眼泪到底还是没有落下来，倔强地挺直了脖子，仰头用力眨了眨眼将委屈生生忍了回去。
“不用了，现在生意缺人不能没了他们，别给少爷添乱了。”
马车在门口等了好久，车夫见到杏儿带着丫鬟出来，没好气地埋怨了一句。
“送个饭怎么这么久……”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脆生生地落在车夫脸上，霎时起了一个红印。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杏儿的语气很平静，水漾的墨瞳冷得像冰一样。
“我…”
又是啪的一声，车夫错愕地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杏儿。
“我是谁，你应该怎么称呼我，应该怎么跟我说话。”
车夫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见杏儿又扬起了手，连忙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你……少奶奶……您……回府吗……”
杏儿纤巧的下巴上扬了些许弧度，眼刀冷冷地在车夫脸上又刮了几个来回，没有再理会他，抬手被小琦搀扶着姿态优雅地上了马车。
小琦碰到杏儿手臂的那一刻才发现，杏儿长袖下的手有些微微发抖，打的那两个耳光把自己的掌心都打红了，甚至有些发热。
小琦也没有什么法子能缓解这红印，只好轻轻吹吹，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奶奶，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刚才那些人那样说你你都不生气，他又不是第一天对您这个态度了怎么把你气成这样。”
“我从前就是脾气太好了，人人都敢踩我一脚，以后有一个算一个，再敢对我不敬全都给我家法伺候！”
杏儿愤怒的声音还有些孩子气，一甩袖子还拍到了自己的腿上，吃痛地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