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啊……喂,你别吓我,拜托快醒醒!”
我感到头部一阵轻微的晃动,一只温润的手掌贴在我的脸上,把我从昏迷中唤醒过来。
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眼前是一双美丽的眼睛,来自于一个看上去大约十六七岁的陌生少女。
陌生吗?确实有一点,至少我叫不上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待在我身旁。
“醒了,你终于醒了!”少女见我睁眼,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我竭力让自己恢复意识,然后坐起来。这时感觉有粘稠液体从额头流经脸颊,似乎还带着淡淡腥甜。我不太喜欢脸上或手上有异物感,于是用袖子一抹,深蓝色的袖口顿时被染成了深紫色!
“我……这是怎么了!”看着那一抹鲜血,我惊问,“这是哪儿?”
“什么?”少女听我这一说,也很吃惊,“天呐,你失忆了?”
失没失忆我不知道,我只感觉人不舒服,有点想干哕①。我不得不深吸几口气,试图让疼痛不堪、晕晕乎乎的脑子回归正常。
“你不会是脑震荡了吧?”少女紧盯着我,“摔得那么重,头还在流血!”
“你是谁?”我问,“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少女对此有点难以置信,“刚才为了穿过这道门,我们爬上通风管,结果一起从那上面摔下来了。真的不记得了吗?”
我们?一起?
少女见我颇为茫然,说完又指了指我的背后,以及头顶。
我回头一看,身后是一扇一米多宽的金属闸门,看上去厚实而严密。而头上的合金天花板则被移走了其中一块,留下一个约六十公分宽的正方形窟窿。
我熟视着少女的脸,努力拼凑思绪,终于明白过来我是如何置身于这个涂满了灰白色防辐射漆的金属通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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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室,监控室……这里是后勤中心!到底有没有人?赶紧回答——!”
一阵带着杂音的呼叫声,把我从清早的睡梦中惊醒。我来不及擦掉嘴角的口水,下意识的迅速抓起身边的对讲机。
“监控室听到,监控室听到,请讲!”
监控中心办公室里标有“WARNING”字样的红色警示灯此时不断闪烁着,警铃也在“呜呜”的低响,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情景。难怪我之前做了个梦,梦见我奇迹般闯入了瑞士银行的保险库,在堆积如山的黄金和不断呼啸的警铃之间做着艰难的抉择。
“怎么回事儿,都他妈跑哪儿去了!我这儿连警报都拉了,没听见么——!”
对讲机里传来的是刘主任愤怒的咆哮声。
“对,对不起,主任!”我机敏的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的右下角,“换班时间,小陈他们刚走,小郭他们应该很快就到。我刚才上了个洗手间,这不……”
“够了,甭解释,没工夫跟丫废话!”他用他一贯强势的命令语气打断了我,“听好了,现在是紧急情况,不是演习!立刻关闭研究中心所有入口,只留主入口!关闭A区除了监控中心和广播以外的所有供电!地下部分,只保留6号电梯运行。另外,启动13号、15号升降梯!听明白了吗?重复一遍!”
“是,听明白了!”
我立刻重复了一遍他上述的话。
“好了,马上执行!”
对讲机里丢下最后一句话,顿时消停了。但我的心跳频率却转入高亢,慌得一时有点喘不过气。
这究竟什么情况,这么大一系列动作?火灾,还是研究中心被入侵了?
在我们办公室里,代代相传着一句笑话——听见刘主任骂人的声音,那是你依然在岗的证明。所以我由不得多想,决定立即照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若再有怠慢,下次想被他骂恐怕都难了。
其实有时想想,难免心有不甘。研究生毕业之后,被分配到中科院下属的高能物理研究所,听起来挺上道,家人脸上也倍儿有光。可进来之后才发现,原来这就是一技术型保安。白天黑夜倒着班,时不时听人使唤,没事成天面对一个个监控屏幕和五花八门各种设备。
每个月那几千块工资,若换是别处估计还挺小资,可在这京城里混,我连西单都不敢多去。有空的时候,朋友叫我去K个歌、泡个吧什么的,我发现我是越来越能推,因为礼尚往来的代价着实不菲。
偏偏我妈那张嘴,逢人就说我儿子多本事,在中科院任职呢!人家问将来打算在哪儿安度晚年,我妈张口就说——北京、北京!为了这事,我不知说过她多少回,我说就我那点微薄收入想在北京买房,不吃不喝也得熬到我80岁,还必须得是五环开外的小户型。我妈还挺乐观,说我女朋友家有钱有房,我愁什么。她说的那个女友,其实已经是前任的前任了。跟最后那位分手都仨月了,我还没地儿找人诉苦去。
哎,总之这份差事对我而言就是各种憋屈,不能尽述……一大早又被主任一顿臭骂,百感交集涌上心头。
可骂归骂,该办的事儿一样还得办。想到我妈吹下的那堆牛,我在这儿受点委屈,忍辱负重的捧着饭碗,实在也不算什么。
我按照操作流程,完成了领导给予的各项指令。10分钟后回到监控中心,小郭他们仨已经来了,正急匆匆从办公室里出来,险些撞个满怀。
“你们这是要集体罢工是怎么地?迟到了还到处跑。”我说。
小郭答道:“刚接到命令,准备清场!”
“清场?清什么场?”
“A区,所有人员,地毯式清离!”
“嗬!至于吗?这都什么动静?”
“至于!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一旁的小董眉毛一扬,好像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小郭把手一挥,“哥几个,行动!”
其实我猜他们压根也是不明就里,不过是奉命行事的同时,在我面前故弄玄虚罢了。
反正我没接到命令,更何况我其实已经下班了,所以也懒得去参合。索性回到监控室,准备向刘主任汇报一声,然后换衣服走人。可谁知呼叫了半天,刘主任的对讲机没有应答。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的电话忽然响了,我只得接起来。
“喂,喂,监控室吗?”电话里是一个急迫的声音。
“是的,请问您是哪里?”
“我这里是……C区,我是粒子加速器项目的负责人,王辉!”
王辉?就是那个今年45岁不到就被提拔成研究所副所长的王教授?
“哦,王教授,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你是哪位?麻烦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吗?我叫林劲。”
“林劲,好的。听着,小伙子,现在有一件事,需要耽误你一点时间,如果可能的话。”
当然。您是副所长,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没问题,王教授,有事请讲。”
“现在你马上乘坐6号电梯到地下B区,出电梯左转,很快就能看见一个金属舱门,那是我的实验室。我女儿应该还在那里等我,请你务必把她带到A区,交给你们刘主任。我现在没法走开,所以拜托你了。越快越好,拜托了!”
“好,好的。其它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我办公室的密码是0907,我女儿她叫王诗诗。万一她闹情绪的话,你可能就得想点办法了。总之无论如何,把她交给刘主任。”
“好的,没问题!”
“哦,对了。最后别忘了……”对方声音忽然有点颤抖起来,“别忘了替我跟她说一声……爸爸爱你,永远爱你!”
多么温情的一句转告啊,叫人听了顿时有些动容。但为什么听上去,似乎有点生离死别的味道呢?
“嗯,我记住了。您放心交给我吧王教授,我这就去!”
哎,只能当是又加班了。
“那就谢谢你了,小林!”
“不客气,王教授。再见。”
我从监控室出来,向着6号电梯口一路小跑。而走廊里反向而行的,是许多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不知他们一大早都神色匆匆的赶去哪里。
一个保安正守在电梯口,见我要上电梯,把我拦住了,说这个电梯现在只许出,不许进。我给他亮了我的工作牌,说是王教授让我下去找他的女儿。保安再次强调,这是刘主任的指示,他必须执行。我质问他,副所长的女儿要是有点闪失,他负全责吗?最后他在我的狐假虎威面前屈服了。
跟我同乘电梯的,还有两个从楼上下来的中年“白大褂”。我听见他们之间的短暂对话。
一个问:“他们是这样决定的吗?居然还要补加中子源?”
另一个说:“估计是粒子运行速度太快了,加速器内部的电磁场变化频率与粒子通过的频率失去同步,只能尝试加大核反应堆的输出功率,以保证设备超频运转。”
“什么!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不是疯了?这可是一把双刃剑,设备未必可以承受!”
“可不是么。真是个孤注一掷的科学狂人!”
“万一超负荷了怎么办?”
“核泄漏?或者加速器爆缸?鬼才知道!”
“我的天,这是拿我们的研究成果和生命当赌注吗!”
电梯来到了B区,两个人不得不中止了对话。门一打开,十多个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和大大小小手提箱的科研人员正陆续涌进电梯,好像难民一般的争先恐后。
电梯里两个人中的一个很不高兴,“挤什么,这是下行!”
被他这一嗓子,那群人只得又极不情愿的退了出去。
他们这一退出,我才得以顺利走出电梯。我也没去理会这帮人难得一见的鲁莽,反正平时几乎没有交集。
我出了电梯向左手边走,很快看到了王教授的那间实验室。按照他给的密码,我打开了大门。
【作者注释】
①干哕(yuě):要吐又吐不出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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