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一场秋雨,洗净了三清观数月以来的风尘。
天气已有些凉了,茂密的树林中,叶子上挂着洁净的水滴,石板路上也湿嗒嗒的。
观内,男弟子们都住在大岳山上,每个弟子都有单独的一个房间,洗漱却在一起。在修炼的日子里,优越的物质享受,会让人堕落,三清观给出的生活条件不太好,但也绝对不差。
大岳山上有一座宫殿,名为玉虚宫,这儿是男弟子们练气的地方。七****是他们修炼的唯一功法,每升级一轮,会由师父先进行考核,通过以后再传下一轮的心法,并给出指导。
武学大道上,功法不在于多,贵乎精炼。
七****的修炼极其严苛,不是人人都可以练,更不是人人都可以练好。既然给出的修炼条件一样,那么能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完全就是靠自身的努力和天赋。
当修炼到第四轮的时候,已经可以算是独当一面的高手了。而这样的人很少,更不要说能破开天关冲进第五轮,五轮高手稀有的像河滩里的金沙。
“吱呀——”
玉虚宫的门打开了,今天的晨练到此为止。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尚之信,这个粗犷的火焰眉汉子常常第一个出来,至少不能比易海潮慢,他大叫一声后伸了个懒腰。打坐练气是一件费神费力的事,每次做完颈椎都有些酸痛。
“嘿!”
尚之信冲门外扫地的杂役打了一个招呼。
“大师兄,你好!”
岳明生一边扫地,一边笑嘻嘻的看向对面的尚之信。
“哈哈!”
尚之信大笑一声,“你又不是三清观的弟子,不要叫大师兄,慢慢扫你的地。”
话一说完,大师兄就走了,今天他的心情很不错。
大多数人是没有注意到岳明生脸上的尴尬,他干干的笑着,又开始低头扫地。
一不小心,湿淋淋的扫把碰到了一双雪白的鞋子,白鞋上瞬间被划上了几条泥线。岳明生抬起头正要道歉,不料鞋子的主人早已是怒了,瞪大了眼睛,指着岳明生的鼻子骂道:“给我舔干净!”
舔?怎么可能会去舔!
看着对方抽动的鼻翼,此刻的岳明生连道歉的心情也没有,他也想骂人,最后想清了局势还是忍住了。
“你是聋子吗?”
那人的怒火更加大了。
“哈哈!”
有个弟子笑道:“花花公子的白鞋脏了。”
“舔!!!”
恼羞成怒,几乎是吼出了这个字。
“舔你妈。”
岳明生只敢低声的去骂。
那人见对方无动于衷,竟然一脚朝岳明生的肚子踢来,“狗奴才!”
却不料岳明生也是练过武功的人,身子一侧就躲过去了,“现在扯平了。”
“狗奴才!”
那人又骂一声,运起气功,速度快了不少,这一脚想来岳明生是躲不开的。
“赵师兄,不要动怒,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个时候,一个潇洒的人影飞速的冲过来,只见他一手抓住那人的脚踝,说道:“他是无心之过,饶了他吧!”
“易海潮,你!?”
姓赵的气的直咬牙,无奈他的那只脚怎么也挣脱不开,就勉勉强强的笑道:“好,我今天给你面子。”
“得罪了。”
易海潮放开那人的脚,心里有些好奇,觉得岳明生刚才的身手好像是学过武功的。
白鞋子走的时候,冷冷的回望了岳明生一眼,“再有下次,我一定挖了你的眼珠!”
玉虚宫里最后出来的是两个胖子,杨登顶眯起眼睛,细声的说道:“那个下人和易海潮有关系。”
“难道不吃油泼驴肉了?”
姜知会吞了一口唾液,他的话更加细声。
“吃,肯定要吃。”
杨登顶舔一下嘴唇,“要给他来点狠的,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刚才吓到了吗?”
易海潮捡起扫把递给岳明生,和气道:“三清观里多数人脾气都很好,刚才那个是个别脾气不好的。”
“我不怕他,我穿着……”
话一说到这里,岳明生赶紧收口了。
易海潮问道:“你穿着什么?”
“没有,我想问他叫什么?”
心里压着一团火气,这滋味真难受。
“你还想报仇吗?”
易海潮轻轻的笑了,“他叫赵才新,是个花花公子,秉性很差,武功虽然不高,但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现在不行,以后行!”
用力握了一下刚竹扫把,和易海潮一同扶在护栏上,极为不情愿的开口道:“刚才多谢了。”
“举手之劳罢了。”
这年轻人又把自己的玉箫拿出来,把玩着劝道:“你既然是来三清观避难,尽量还是不要招惹是非。”
岳明生不点头,也不摇头,却是笑问道:“你昨天吹的是什么曲子?”
“哦?”
易海潮有些惊讶的看了岳明生一眼,沉思道:“笑傲江湖,我只知道曲,不知道词。”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用吟唱的口气说出了这一番话,岳明生的思绪刹那间回到了穿越之前。
“你!”
易海潮的眼里充满了激动,惊道:“这是笑傲江湖的词!?”
岳明生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却是在心里笑了,暗道:“你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
“你真是让人难懂,说实话,我觉得你的心里藏着秘密,是不能说的秘密吗?”
声音很轻,易海潮的眼光已经移向了远方。
岳明生同样也看向遥远的天际,此时置身于笔下男主角的身边,心情是别样的复杂,凉风徐徐吹打在脸上,眼睛里精光闪烁,叹道:“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秘密,我的比较多罢了。”
别人不愿意说的话,易海潮从来不去问,他手指按在玉箫上,吹响了他熟悉的笑傲江湖。
在那环绕山间的箫声之下,岳明生竟然不由自主的哼唱起来,他暂时忘记了仇恨和来三清观的目的。其实他并没有把易海潮当成朋友,但是和易海潮在一起的时候,内心的那种孤独感却被一扫而光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大怪事。
两个天差地别的男人就这么站在一起,你吹我唱,易海潮好奇岳明生心中那不能说的秘密,岳明生则是羡慕易海潮的所有。
下午,发黄的太阳终于从云头探出一半圆脸,石板路已经干了,空气更加的清新。
睡了一个午觉之后,岳明生被老蔡派去长乐宫修饰花园。肩上扛着锄头,手里拿着大剪刀,去长乐宫意味着能见到某个人,所以他总是时不时的傻笑。
心里又是紧张的,直到走进长乐宫的大门,只见眼前的青砖平地上,一众女弟子正在相互拆招,美人香汗淋淋,来修饰花园的岳明生却更加紧张了。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因为在人群中他发现了他心中的女精灵,不敢叫喊,也不敢走近,就这么呆呆的站着,痴痴的看着。
正在和师姐拆招的柳筱筱,余光也看到了远处的男人,分神去细看了一下,心里一阵喜悦,原来是岳公子来了。在这个姑娘的眼里,远处发呆的男人,手里拿着的并不是锄头和大剪刀,而是画笔和画卷。
柳筱筱也从来没有看低过岳明生,尽管对方现在普通的都有些低贱,但这姑娘心里明白,岳公子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于是乎,可爱的精灵更加卖力的舞动双掌,有时候甚至要跳起来摆个几个好看的姿势,充满着少女情怀的她,心想着要给岳公子看看自己的好武功。
“好!”
每当柳姑娘打出一个漂亮的动作,岳明生就要在心里叫一声好,手掌也忍不住要轻轻的拍拍,这种只有他一个观众的表演,让他觉得很舒心,很自在。
“师妹?你认识那个爱哭鬼?”
和柳筱筱对打的李清池也往远处看了一眼。
“他不是爱哭鬼!”
话说到这里,柳筱筱想起岳明生在紫霄大殿的丑态,忍不住偷偷笑了。但见她先用右手将李清池打来的拳头挡开,又是一脚突然发力踢出,叫道:“师姐,吃我一脚。”
“啊!?”
一头短发的李清池招架不住,登时放开七****,用气功将柳筱筱的踢腿弹开。
“呵呵……”
柳筱筱笑道:“师姐,你输了。”
李清池擦了一把脸颊上的汗珠,叹道:“说了不准用气功,刚才还是没忍住,这次算你赢了。”
学着大侠的模样,柳筱筱正儿八经的抱拳道:“在下不才,承让承让。”
“哼,别骄傲,三战两胜。”
李清池开了个玩笑,又高声说道:“姐妹们,休息一下吧!”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柳筱筱已经欢喜的跑到了岳明生的身前,她把双手捏在背后,小脑袋一偏,调皮的说道:“岳公子,刚才我赢了,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我还给你鼓掌呢!”
语速极快,脸都红了,心想着要把锄头和剪刀放下,可一时慌了手脚,动也不敢动一下。
“我不信,都没听见掌声。”
嘟起小嘴,一双杏花眼里不知在笑什么。
岳明生把锄头用手臂夹住,手掌往前一摊,摆个严肃模样道:“你看,我的手都拍红了。”
“哈哈……”
柳筱筱忍不住笑出了声,“岳公子,你又开玩笑了。”
这近在眼前的笑脸却是让岳明生思维呆滞了,他语无伦次般的唱道:“大河向东流啊!天上星星参百斗啊!”
可爱的姑娘也饶有兴趣的跟着唱,“说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
“哈哈……”
两人一时间都笑开了花,岳明生先前的那种紧张感也消失不见,他欣慰道:“没想到你还记得这首歌。”
柳筱筱笑道:“岳公子爱画画又爱唱歌,我怎么会不记得。”
旋即她又低声说道:“还爱喝酒和哭鼻子,呵呵……”
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正想接着说,不料这时其他女弟子也过来了。
“你是谁?”
李清池有些傲慢的上下看着岳明生。
柳筱筱帮忙说道:“师姐,他是岳明生岳公子。”
岳明生尴尬的冲大伙一笑,“你们好。”
婴儿肥彭雨诗赶紧退了一小步,满脸嫌弃道:“他哪里是什么公子!就是个打杂的下人,你看他的鞋底都还有泥,好脏哦!”
李清池也毫不客气的喝问:“打杂的,你来长乐宫干什么?”
这时柳筱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急忙帮衬道:“师姐,岳公子是来修花园的,英雄不问出处,你们不知道岳公子是很有才华的!”
岳明生本来又尴尬又羞愤,听了柳筱筱的话却也好了些。
彭雨诗上前一步对柳筱筱轻声说道:“师妹你心底善良,可小心些别被骗了。”
岳明生在如此境遇之下也是不想多留,尴尬的和柳筱筱打了声招呼便离抽身离去。
身后传来些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些师妹,岳明生不想去在意,可遭人如此对待,还是让他难以忍受,不由地扭头一看,哪里知道柳筱筱的笑脸也在这时闯入他的眼中。
他心头一暖,笑了。
是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何必去在意他们。
小师妹晋小冬走到柳筱筱身边,脸色奇怪的笑道:“柳师姐,你对那个下人真好。”
最近这段时间,只要看到小师妹的那双丹凤眼,柳筱筱就很难笑出来,她平淡道:“岳公子是我的朋友。”
注视着柳筱筱的背影,晋小冬冷冷的低笑道:“不会只是朋友的,嘿嘿。”
岳明生扛起锄头来到长乐宫后面的花园中,只见这个花园方圆近十丈,正值晚秋时节,花园里茶花炫目,黄桂飘香。几株石榴树上挂满了红艳艳的石榴果子,花园边又有许多长青盆栽将其围住,果真是个好园子。
左右看看,发现四下无人。
就悄悄摘了一颗石榴果,坐在锄把上,剥开果子自顾自的吃起来,石榴的甘甜把他心中的苦水冲淡了不少。一颗石榴吃完,马上开始锄地,模样倒也学的很像,就是效率慢了一点。锄的累了,又从牛皮包里掏出酒袋,心想,“三清观里的弟子不让喝酒,幸好我不是三清观的弟子,也不要太嚣张,悄悄的喝就是了。”
等喝了几口小酒,不觉渐渐有了睡意。又想,反正时候还早,不如先休息一下,睡个觉再说。
于是就在石榴树下呼呼大睡,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猛然觉得鼻痒难耐,不由的打了一个喷嚏。因为起床气,正是想要开骂,却不料眼睛才一睁开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