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城平阳那沉重的气氛下,岳明生的酒瘾也压制不住了。沿着街道一路直走,他寻了一处装潢不错的酒家,把小毛驴拴在酒家的门前,把牛皮包拍拍,大摇大摆的走进店中。
如今的岳明生对大鱼大肉早已提不起兴趣,只是随便点了几个小菜,也就独自一人喝起酒来。
“噗!”
刚刚才举杯将酒水喝进嘴里,只觉得酒味又苦又怪,难受的滋味让他将口里的酒水全部喷出,他懊恼道:“怎么这么难喝?这是什么酒?”
鼻尖靠着杯沿,轻轻的一嗅,竟然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草味,岳明生旋即大怒,叫道:“小二!给我过来!”
原本还在店里招待客人的店小二,听到岳明生的这一声大叫,赶紧跑了过来,躬身问道:“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岳明生指着桌上的酒壶,气道:“你这什么酒?药酒吗!?难喝死了!”
店小二闻言却不紧不慢的说道:“想来客官是第一次喝酒。”
“呸!”
岳明生把桌子一拍,骂道:“我第一次喝酒?那个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嘞!”
“嘿嘿……”店小二笑道:“客官,您误会了,我是说您是第一次上咱这儿来喝酒。”
岳明生点点头,说道:“这倒是,我今天刚进平阳城。”
店小二说道:“您是第一次,还没惯咱的酒。”
岳明生抓起桌上的酒壶,摇了一摇,好奇问道:“这酒到底有什么名堂?”
店小二绘声绘色的答道:“这是药酒五加皮,口味虽然不好,但是补益肝肾,强筋壮骨!”
岳明生闻言,不屑的撇嘴说道:“我的肝好,肾也好,身体更加好,不需要你的五加皮来补!快给我换壶酒来。”
店小二却问道:“客官可有妻室?”
“问这个做什么?”
岳明生不明白这店小二怎么随便乱扯,于是他不满的说道:“我仍是单身一人。”
“难怪,难怪!”
店小二笑道:“那您喝不得五加皮。”
听了这话,恼羞成怒的岳明生瞪着一脸和气的店小二,说道:“怎么没老婆就不能喝酒吗?还有这个规矩!看不起单身汉怎的!”
店小二连忙摇头道:“客官哪里的话,成婚后的男人多是有肾虚。”
一听肾虚两个字,岳明生条件反射般的喝道:“我没有肾虚!”
店小二笑了,说道:“喝不得补肝益肾的五加皮,需是喝飘香情暖女儿甜。”
“哦?”
岳明生眼睛一亮,问道:“你说错了吧!酒里只有女儿红,哪来的女儿甜?”
店小二说道:“有的,有的,含苞待放的女儿家看起来是红的,尝起来却是甜的,有女儿红,自然也就有女儿甜。”
“哟嚯!”
岳明生难以相信的看着店小二,说道:“你虽然是个伙计,说起话倒头头是道。”
“嘿嘿……”
店小二微有脸红的说道:“不瞒客官说,这家酒楼是我爹开的,我平日里都在念书,今天有空才来做个小二耍耍。”
“哈哈……”
岳明生大笑道:“你可真是调皮,考上了吗?”
店小二答道:“刚考上了秀才。”
岳明生说道:“好个秀才!你且说说这女儿甜是怎么个飘香情暖?”
“客官一试便知。”
店小二意味深长的一笑。
岳明生马上来了兴趣,急切的说道:“速速端上来,再切一斤上好的牛肉。”
不一会儿,酒来了,肉也来了,正是举杯畅饮的时刻。
只闻那青花盘子里的牛肉飘香,食欲不由的大增,又见那古色古色的酒壶,端庄清秀,这女儿甜一看便不是凡酒。可到底是如何的飘香情暖呢?
岳明生迫不及待的揭开酒塞,顾不上闻一闻,赶紧到了一杯女儿甜在杯中,一口饮尽。
因为这第一杯酒喝的太快,滋味竟然都没尝出来,只觉得酒入咽喉,像一道暖流一样把他的寂寞的心肺包裹住。却不知为何,竟觉得自己的心跳砰砰快了不少。
岳明生皱着眉头,自语道:“喝的太快,有点热热的,再尝尝。”
马上夹起一块牛肉吃下肚,又再饮了一杯女儿甜。
这一次喝酒的速度慢了一些,杯中女儿甜的酒香顺着岳明生的鼻孔一直升腾到脑海,他的脑袋有些微晕,浑身也轻飘飘的。这感觉舒服是舒服,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又有些紧张含羞,真是美妙无比。
此时此刻,岳明生的脸庞有些发烫,一道红晕浮现而出,却又不是醉酒之态。
岳明生不禁夸赞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好酒好酒!”
又饮第三杯时,他喝酒的样子已慢的像在品茶。
将酒含于口中,初时觉得酒寒水凉,而后这寒凉的酒水又变温变暖,最后竟热的滚烫,再含着恐怕就是烈火灼烧,他只得一口将酒吞下。
久含于口腔中的女儿甜,如同一道火流钻入岳明生的腹中,马上这炙热的火流又化作万千暖意,向他的全身散开。岳明生享受的闭起双眼,脸上好像有一阵暖洋洋的春风袭来,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被春风吹的颤动酥麻,好自在,好快活!
如此这般,却是那千丝万缕情交织,到底是回肠荡气爱缠绵。
好一个飘香情暖女儿甜!!!
心头软绵绵,甜滋滋的让岳明生不由的拍案叫绝,急忙伸手去唤店小二来。
哪里知道,其实店小二一直就在岳明生的身边,无奈岳明生喝酒太过专注,却没能注意到在一旁偷笑的店小二,店小二这时笑问道:“客官觉得如何?”
岳明生的脸已经红扑扑的了,他毫不吝惜的夸赞道:“果然是好酒,我这么好的酒量,才喝三杯就醉了。”
马上他又笑哈哈的补充道:“但又不像是醉了,唉……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太舒服了!”
店小二冲岳明生竖起大拇指道:“客官是识货的主,这女儿甜不多不少刚好酿了十八年,多一年则涩,少一年就酸。初饮则暖,再饮而香,三饮才甜。”
“哈哈……好名堂,好名堂!”
岳明生哈哈大笑,却不敢再喝,将剩下的女儿甜一股脑的全部倒入酒袋中,这样的好酒,要留着以后慢慢品。
店小二轻声的问道:“客官,想和女儿家谈情了吧?”
“呦!”
被点出心事的岳明生,惊喜的看着店小二,不好意思说道:“被你看出来了。”
岳明生不好意思,店小二却更加的尴尬,他自嘲似的笑道:“我只要一喝女儿甜,也会想起我的心上人,只是她爹不准我和她来往,要等我考上状元,才肯将爱女许配于我。”
“我支持你!”
岳明生把胸口一拍,又抱拳说道:“在下岳明生,还未请教?”
那店小二跟着也抱拳道:“小可白云飞。”
岳明生瞧着白云飞激动的模样,心里觉得十分有趣,说道:“在我遇到的店小二里,你是最标致的!加油,努力就有收获,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一定能考上状元的!”
白云飞此刻已经完全不像是个店小二,倒像是一个浪子,他说道:“借岳兄的吉言,若真能抱得美人归,还请岳兄务必来此共饮状元红。”
白云飞的自信感染了岳明生,他问道:“我刚才倒没你家这酒楼是叫个什么名?你既然是少掌柜,我看不如改成云飞酒家,你看如何?”
“好!”
白云飞兴致勃勃的点头道:“好名字,明天我就叫我爹把招牌换了,多谢岳明生赐名。”
“唉……”
岳明生这时却叹道:“你好歹还有个盼头,我可不及你。”
白云飞不解的问道:“此话怎讲?”
岳明生转念想了一下,低声的问道:“你知道三清观吗?”
白云飞笑道:“东去三十里就是,在这平阳城里,三岁的小孩也知道三清观,天下第一的左谷阳是整个平阳,整个大汉的骄傲。”
“嘿嘿……”
岳明生苦笑道:“那你知道易海潮吗?”
白云飞平复了一下兴奋的心,点头说道:“我虽然不练武,但也听说过易海潮的大名,岳兄喜欢的姑娘莫非和他有渊源?”
岳明生无精打采的说道:“是易海潮的心上人。”
“这!?”
白云飞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想了一下,说道:“夺人所爱终归不是大丈夫所为,但要是岳兄真和那位姑娘有缘,以后必能携手。”
“缘分,缘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岳明生低声的念着,他心情有些失落,站起身说道:“白兄,你算一下我的酒钱吧?”
白云飞摆摆手,说道:“算我请你的。”
岳明生笑道:“我可不是客气的人哦?”
白云飞哈哈笑道:“我也不是书呆子,今天的女儿甜算是我白云飞的见面礼了。”
岳明生玩味的笑道:“你虽然是个饱读诗书的秀才,却有一颗侠客的心,真难得。”
白云飞若有所思的说道:“江湖,那也曾是我向往的地方,潇潇洒洒,快意恩仇。”
岳明生故意给白云飞泼了一盆冷水,说道:“快去读你的圣贤书吧!岳某告辞了。”
白云飞赶紧拱手送别道:“岳兄慢走,想喝女儿甜,记得来云飞酒家!”
牵着毛驴,踏步上街,喜得美酒的岳明生,心里本应该是开心的。可他却一脸的忧愁,怎么也笑不起来,大概是因为心里想着一个人吧!
那人是谁呢?岳明生不敢念出那人的名字,心里只是想着那人柔美可爱的模样,他的心里紧张而又期待。
也许是还没有作好见面的准备,岳明生并不急着想去三清观。三十里的距离,近的好似放眼就能看见,远的又仿佛是遥不可及,一个在天上,一个却在地下。
算算日子,今天已是九月十三,从金陵马不停蹄的赶了十天的路,九九重阳节也是在旅途上度过的。
岳明生想着,现在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实在不好意思去三清观,不如休息整顿一下吧!那就等三日之后,九月十六再出发。
独自一人,漫步于平阳城的大街上,偌大的城市里,一个人显得很孤独。
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忽然就听到街边有人在叹气。
扭头一看,却是个正在卖字画的老妪,老妪约莫七十来岁,满脸深深的皱纹像一条条沟壑,此刻正看着摊子上的字画,不住的哀声叹气。
闲来无事的岳明生,心里觉得这老妪可怜,就走到街边问老妪道:“老婆婆,你为何叹气?”
老妪抬头,见是个穿着羊毛马甲的普通男人,毫无戒备的直言道:“我儿子三天前生病死了,只留下了他生前的这些画,现在没钱下葬,我就把他的画拿来卖,天不亮我就进城了,可这些画一直没人买,连个问价的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啊?”
老妪的遭遇激起了岳明生的同情心,他随便拿了一副画,细细的一瞧,这觉得这些丹青虽然都像模像样,可毫无大家之风,很难入眼,自然无人问津。
正想着做个好人把老妪的画全买下,又想一想,自己不是画画的吗?那不如看看自己的画,能不能卖出去?实在卖不出去,再给老妪钱,那也不迟。
岳明生放下老妪儿子的画,说道:“老人家,其实我也会画画,我现在就画,你来卖,赚到的钱都归你?”
老妪好奇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岳明生拿出笔纸,点头笑道:“我可是个大画家哪!”
老妪冷不防的说了一句,“你不会就是画圣吴一品吧?”
“画圣吴一品?!”
岳明生皱了一下眉头,又笑道:“我就是吴一品,你等下逢人就说这是吴一品的画,我保证能卖出去!”
其实他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出于虚荣,实在是因为吴一品的名人效应,这样能更好的把画卖出去。再来就是想看看,如今自己的画技和画圣还有多大的差距,美事一件,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