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点儿距离,对拓朴初来说原本就是抬抬腿的距离,不过当他赶到近前,突然感应不到两大神境交手时的威势震荡了。
该死!拓朴初痛骂一声。这竟然还是幻象!可怕的是它以假乱真到这个地步,连他的火眼金睛都轻轻巧巧地瞒过去了。
他前方地面上的一片细砂忽然动了,像是被人狠狠扬起,直扑他面门而来,不过行到半途已经化出一个人形,待到了拓朴初面前时,这人已经有鼻子有脸,有手有脚,甚至手中还拿着一柄巨大的石锤!
这人面如坚岩,冷硬得没有一丝表情。但他的脸,拓朴初是认得的:
怀柔上人。
这个大石头人不在北地对付摩诘天,却跑到天外世界来狙击他!
拓朴初又惊又怒,却也知道这时候惶急不得,当下暗吸一口气,撑开了自己的领域。
怀柔上人的石锤乃是由他的一小块本体煅成,论硬度在当世神器中能排入前几,这下带着呼呼风声当头而落,连拓朴初也不敢轻撄其锋。
不过这时候,怀柔上人的锤头表面忽有黑光闪过,其下落之势顿时一缓,连呼啸的风声都不如起初。
与之相反,拓朴初却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手中不知何时执出一只狼牙棒,反手格挡怀柔上人。
他的领域之力很是奇特,身处领域当中的敌人施展出来的任何神通、术法、力量,均会被削弱至少两成。
这个领域的特性和宁小闲有的两分相像,也是群战单挑两相宜,拓朴初靠着它不知道打赢了多少场翻身仗。
受领域之力牵制,怀柔上人这一击确实被格开了。
拓朴初狞笑一声,终于从一连串被动中抓到了反客为主的机会,当下附骨之蛆一般贴了上去。怀柔上人的确是当世神境当中最特别、最不好对付的怪物之一,不似他们这种血肉之躯,本体硬到离谱。不过蛮族大能在长年的研究中好似也发现了怀柔上人的弱点,那就是冷热交替,以极火极寒攻之,很有可能打破老石头的防御。
这种办法,也被称作烧爆法。
拓朴初和唐努尔的关系不错,这把狼牙棒在铸炼时还由唐努尔淬入了自己的精血和神通,经他这么一催发,棒身上顿时蒸腾起无色透明的火焰,绝高的温度令附近的空气瞬间扭曲,也让怀柔上人冷冽的面庞都微现惊容。
这便是极热。两人站立的地面根本未接触到他手中的狼牙棒,却在转眼间熔出一个深深凹陷的大坑,深达数十丈,宽度也有近百丈,坑底的砂石被熔成了红浆,泛着刺目的光。
至于极寒,他也有法子弄出来。
不过拓朴初的棒头才刚递出去,忽然觉得不对。
身上像是安了个吸盘,将筋脉里汹涌澎湃的力量凶猛地往外抽吸,不仅得自怀柔上人的力量被抽走,自身的力量好似也跟着减了……减了两分?
直说起来,那感觉就好像“彼消此长”的领域之力也作用在了自己身上?
这怎么可能?拓朴初大骇。
却见眼前的怀柔上人难得咧了咧嘴,扯出一个刻板的笑容,石锤落下来,毫无花俏地砸在狼牙棒上,而后者经过了削减,上面附著的神通威力也跟着减弱。只差了两分,但对这个等阶的战斗来说,那就是天壤之别!
只听“当”地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地表的颤抖堪比十级烈度的大地震。
拓朴初遭此重击,身形被砸出去数百丈远,甚至落地时脚步都有两分飘浮。
紧接着,他“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却无暇去擦嘴角,只急急低头去看自己的本命法器。
狼牙棒头,两道肉眼可见的裂隙赫然在目!
怀柔上人的锤子至刚至坚,乃是与生俱来的物性,非附于其上的特效和神通,因此不受领域削弱影响。
陪着自己无数载征战沙场的老伙计受损,拓朴初气怒之下仰天长啸,心却沉了下去:
他怎会受到自己领域之力的影响?
领域的用处就是创造最有利于神境战斗的环境,因此任何神境在自己的领域之中都拥有豁免权,否则谈何主场优势?然而现在他是见鬼了么,为何领域之力居然对他、对敌人一视同仁?
这到底是谁动了手脚?
电光石火之间,拓朴初忽然想起了神王的时间静止领域同样消失得莫名其妙,想起了他当年在广成宫外援救神王时,唐努尔与巴蛇殊死搏斗的场景。
那时她放出了活火炼狱,可是炼狱中的高温和火傀,好像同样反咬一口,攻得她措手不及……
若是比较这前后两场战斗中的共通点,那就只有……只有——
巴蛇!
在这两场旷世大战中,巴蛇都是主角。这莫不是巴蛇此前从未展露过的杀手锏?
这里原是个渔村,海湾近在咫尺,只是地表抬高、海平面退后。不过众人都将精力集中在当前大敌,却未发觉海水重又悄悄涨入了海湾当中。
方才拓朴初和怀柔上人的惊天一击,导致地面那个巨大的坑洞再一次扩张,于是盘桓在沙滩上的海水老实不客气地一下子灌了进来,那势头又急又猛,仿佛洪水抢灌山涧。
拓朴初咒骂一声,勉力挥动狼牙棒,突然重重击到了水面上!哪怕怀柔上人下一波攻击已至,他仍抢先作出这个动作。
拓朴初纵横沙场数千年,经验和眼力都很老道,这时就认定了最深沉的危机来自水中。
大坑已经变成了深潭,水深百丈,泥沙昏黄,什么怪物都能全须全尾地容下。
果然他这一棒子打下去,水底隐约有个蛇一样的物事冲上来,恰好被狼牙棒砸了个中。水中顿时炸开一团墨绿,仿佛是那东西受了伤。
不过拓朴初同时也怒吼一声,不顾怀柔上人的进攻,忽然大跨步冲向潭边。
他的右脚踝被划破个口子,鲜血随着他的动作流淌而出,却是同样浓墨重彩的绿。
蛇一样的怪物不止一条,他击中其一,却被另外几条悄无声息地划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