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尸体在没有家属认领之前会有一段时间的保留,不会被匆忙火化,这才让女记者再次看到了阿力的脸庞。
但是阿力已经不再有呼吸了,就连心跳也没有了。
只是静静地躺在停尸房的格子中,安静地闭着眼睛,无论女记者怎么呼唤他的名字,他都不会再睁开眼睛看一眼了。
……
“姓名:阿力。年龄:二十二周岁。死因:被钢管穿透心脏,导致心脏供血不足,全身缺氧所致。经家属确认后,同意火化。家属,签个字吧。”
法医陈述着手中拿的那张表格,一点点念给女记者听,最后将表格和笔一并递给女记者,让她做最后的事情。
一旦签下这个字,阿力会在一个小时内完成火化的全过程,最后只会给女记者一个小盒子装骨灰。
如果不签,阿力也只能这样躺着,没有生命力地躺着。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女记者看了看递过来的纸笔,看了看法医的脸,看了看旁边医生和停尸房负责人的脸,最后还是拿起了那只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名的时候,女记者的手都在抖个不停。
“好了,家属见最后一面吧。”
法医确认了上面的名字,便对女记者说出最后一句话,便离开了这里。
医生也在停尸房负责人的眼神指示下离开了这里。
这是家属的最后一面,也是生者与死者的最后一面。
以后再想见面只能看黑白遗照和那个小小的骨灰盒了。
女记者走到阿力的身边,用手指轻轻刮蹭着那略带冰冷的脸。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却堵在喉咙处,说不出来。
她想哭出来,可是眼泪好像都流干了,挤不出来。
她想做些什么,却发现手脚都如同生了根,长在地上了。
最后,女记者只能抱着阿力的身体,默默地流泪。
就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
“现在你能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况吗?”
医生看着抱着骨灰盒的女记者,重新提出来这个问题。
女记者现在的精神状态好多了,不哭不闹,像是个洋娃娃一样坐在病床上。
看到了自己的家人变成了一个盒子就能放下的骨灰,任凭谁都是不好受的。医生在科室这么长的时间,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这种家属心中的悲痛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虽然很想理解一下女记者此时此刻的心情,不过工作还是要继续。所以医生并不打算给女记者太多的时间沉浸在她的悲伤中。只要问出来问题,女记者想怎么悲伤就怎么悲伤。可是现在不行,现在要先回答自己的问题后,才能去悲伤。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女记者有些失神地回答着医生。
“你是那个医院唯一的幸存者,至少看到了什么吧?说出来,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医生看到女记者还是这样抗拒回答这个问题,便有些着急,措辞上也不怎么修饰了,直接说出口。
“我们在一家粥饼铺吃夜宵,突然就射进来一堆的钢管。店老板当场死亡,阿力受了伤,我就带他去医院。一路上到处都是死掉的人。我好怕,我好怕阿力会变成那个样子。到了医院,才发现里面没有一个活人,所有人都被钢管射穿了,无一幸免。阿力也没有办法救活了。我是看着阿力死在我怀中的。是我杀了他,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女记者讲到这里,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划过,啪嗒啪嗒地掉在抱着骨灰盒的双手上。
“等一下,你说你们赶到医院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医生并不管女记者的触景生情,而是找到了她说话的一个关键点。
“是的,我和阿力赶到那里的时候就有已经没有活人了。”
女记者不理解为什么医生会对这种事情纠结个没完没了,只能再次重复一次自己的回答。
“我们到那里的时候,虽然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但是后来法医尸检报告却写死去的那些人距离我们到达的时候死亡时间不到五分钟,也就是说在你昏迷以后还有生命的迹象。而且所有人死亡的时间都是差不多的,就连你的亲弟弟阿力也是在那个时间死的。现在你却告诉我在你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看到活人了?”
医生情绪有些激动,甚至都站了起来,质问着女记者。
“可是我真的是到哪里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活着的。要不然为什么我的弟弟没有救回来?我完全可以找一个医生来给我弟弟做手术,不需要看着他死啊。”
女记者虽然听明白了医生的意思,是这些人死的时间距离救护车赶来的时间只差五分钟,而自己则是很久之前就已经昏迷过去。按照常理判断,自己确实应该看到什么,所以才会做出相应的反应。
但是,女记者用自己的双眼看到的东西就是事实啊,再怎么辩论也挣不出个真伪。
“陈医生,可能病人现在思绪不太清楚,你也别难为病人了。”
看到陈医生的情绪有些如此的波动,另外几个医生便出手阻止了想要抓住女记者的手问个清楚的陈医生。
“对,陈医生,我们出去聊。”
两个医生几乎是架着陈医生又出了病房。
“那个谁,你来照顾病人。”
在离开病房之前,一名医生特意嘱咐了一下护士。
然后,一堆人稀稀拉拉地安妮病房出去了。只留下一个护士看着女记者,防止她做出什么出格得事情。
女记者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手中的骨灰盒发呆。
……
“她一定是在说假话!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明明死亡时间非常接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陈医生情绪非常激动,手中的水杯都快要翻了。
“你先冷静一下。我也知道你的心情很难受,但是你也要考虑病人的感受。刚刚失去了亲人,一时间没能走出阴影,说胡话或者有些情节回忆不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你要讲解一下。”
一旁的医生刚刚把这番话说出口,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便闭上了嘴,将眼睛瞥向其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