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钧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瞳极黑,神情透着种一意孤行的坚持。
就好像一个旅人,被困在漆黑的甬道里,看不见光,也不知道路的尽头在哪里,好像一辈子也走不完。
周围的人告诉他,放弃吧。
但是他却固执得仿佛没听到一般,只埋着头往前走,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
颜珈就在这样的眼神里,妥协了下来。
她垂下眼睫,哑着嗓子道:“我是真的很害怕,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知道哪一天,他就出事了。”
“我让人去接他好不好?”薄钧野将颜珈抱在怀里:“我向你保证,一定把他安全送到家。”
后来的很多年,颜珈想起这一刻,心都痛得缓不过劲来。
后来的很多年,她午夜梦回睡不着觉的时候,细想她和薄钧野之间发生的一切,都会觉得,她和薄钧野的缘分,大概就是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断了。
因为自此以后,她再没能见过唐璟言。
她的妥协,断送了她和唐璟言的最后一次见面。
颜珈还记得,那晚薄钧野叫人将唐璟言送回家后,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A市的本地新闻就在大肆报道一起爆炸案。
颜珈之前是不怎么看电视的,因为薄钧野说在养身体的阶段,看电视对以后的眼睛不好,控制着没让她看。
如果她觉得无聊,他就尽量回家来陪着她。
颜珈在薄钧野这里差不多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两人都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某种诡异的平衡。
其实说起来,这段时间,也算是自颜珈看到那份口供后,两人过得最平淡的一段时光。
薄钧野就算再怎么忙,也会每天早上给她做好早餐,每天晚上无论多晚,都会回来陪陪她。
他决口不提口供的事情,两人都在粉饰太平中寻求一个相处的平衡点。
但这个平衡点,最后却以一种让人猝不及防的方式被彻底打破。
颜珈差不多满一个月的时候,开始有事没事看一会儿电视。
而那起爆炸案,就是在这段时间发生的。
爆炸案的地点是A市的南岸码头,一个不起眼的小仓库。
看起来平平淡淡的一个地方,但里面牵扯的东西却震惊了整个A市。
首先是警察赶到案发现场,在这里发现了大量的毒|品,数量之大,简直令人咂舌。
警察以此为突破口,顺藤摸瓜的扣下了一批即将要出海的咖啡。
而那一批包装的咖啡里,依旧掺杂着大量的毒|品。
其次是卷入案件中的人,几乎横跨了半个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这起爆炸案,死了很多人。
其实颜珈平时是不看这些本地新闻的,但是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在看到记者说在这里发现了大量毒|品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就看了下去。
越看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那段新闻的。
只知道自己从记者的口里听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她听到记者说,唐氏集团的掌门人唐佑天被当场炸死,大毒|枭段修闻下落不明,还有某某人被炸得面目全非,进了急救室。
颜珈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结了一样。
她嘴唇发白的听着一个名字一个名字从记者的口里说出来。
然后,她就在这样的猝不及防里,听到了唐璟言的名字。
当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颜珈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她好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手脚都抖得不成样子,身体里的血液都好像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而冻僵了。
电视里还说了什么,她再也听不见。
她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机,想要拨唐璟言的号码,但是手抖得都打不开手机。
就是在这时候,房间的门被人猛地一把推开。
颜珈心里一惊,猛地转头朝着门外看过去。
与此同时,她手里不受控制的一抖,唐璟言的号码被拨了出去。
有那么一刻,颜珈觉得世界都静止了,整个房间里透着一股死一样的寂静。
静得仿佛连空气里灰尘浮动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颜珈的视线略过客厅,望向门外。
门外薄钧野异常狼狈,站在门口,浑身上下全是汗,头发上的汗湿得仿佛还在往下滴着水。
他就这样站在门口,一眨不眨的看着颜珈,剧烈的喘息着,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
颜珈觉得很荒谬,因为薄钧野整个人都在发抖。
可她笑不出来。
随着薄钧野的出现,颜珈飘摇在半空的一颗心,彻底的坠落了下来。
像是一个死刑犯,终于等来了头顶上的一把刀。
颜珈什么时候流泪的,自己都不知道,她张了张口,嗓子沙哑得都说不出话来。
她手里还握着手机,手机里传来了微弱的声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这句话像是将她拉入了地狱。
颜珈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唐璟言呢?”
薄钧野走过去,什么话也不说,死死的抱着她。
颜珈浑身抖得厉害,她像是不确定什么似的,又问了一句:“唐璟言呢?我刚刚在电视上听见记者说南岸码头那里爆炸了……这些都不是真的对吗?”
她抬起眼,想要在薄钧野的眼中寻找一个答案。
但薄钧野的表情却让她的心里越来越凉。
她慌乱的垂下头,几乎是有些无措的道:“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薄钧野不回答她,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颜珈流着泪,又突然站起身,有些语无伦次的道:“我想回家看看他,他现在肯定还在家里等我的对不对?”
薄钧野的心像是被人一把攥紧,他几乎要将颜珈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再开口的时候,像是几百年没有说过话的人,带着初次说话时的艰难,有一种刮在砂纸上的粗粝感:“他在下面埋了炸弹,我没有办法。”
颜珈身体一僵,整颗心随着他这句话,坠入了冰窟。
而紧随着这句话,她整个人像是突然之间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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