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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第九篇日记 清明节上打官司(上)(1 / 1)

第一人称我:余襄

如果穿越任务失败,将将就会死,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将将妈妈的话又回旋在我的耳际,“侬已经失败过一次,现在的侬只是真实世界侬自己的一个延续。”我看着虚空里的自己,不能断定谁才是真我,现在的我有思想,但“她”有躯壳。

我不想相信,又不能不信,“她”才是真,而我才是假,失败过一次,所以将将还是死了吗?真我没能找到那个唯一随机出现的机会,我就可以找到吗?如果再失败,将将还能不能救活?我不能失去他,死或者活,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那他呢?他是希望活着分开,还是死也在一起呢?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这样的决定,应该由他来抉择才是正确的呢?

当我还在犹豫不决,思虑万千的时候,真“我”已经快速地开始翻阅下一篇日记了,“2011年4月5日

小雨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天本应该是个祭扫先人,寒食踏青的日子,谁能想到我们会坐在被告席上,与亲人对簿公堂。为了一套房子,闹得至亲骨肉老死不相往来,值还是不值?判决下来的时候,我妈哭了,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她流过哪怕一滴眼泪了,我知道她是伤心亲情,而非痛惜财产。在这一刻,我更钦佩于她的人格魅力,这也许就是她和余襄最大的不同,对于情和财,孰轻孰重,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天平,而我们都被这只天平所摆布,纷纷走向不同的人生转折。”

一个人在某一方面失去,就总想在别的方面把失去的补回来,我失去了亲情,所以我自暴自弃,我失去了爱情,所以我更践踏爱情,我选择了奋斗、财富、虚荣,拒绝一切对我的好,当我停下脚步往回看时,失去的却远多得多,我已不是当年的我。

那场官司我也有所耳闻,按照赵鑫的说法,最后将将家是破财消灾,否则事情就没个了结,只是将将妈妈那时候挺伤感的,为了那点钱一家人闹得恩断义绝。最吓人的还是将将,赵鑫说他都要在法庭上动拳头了,硬是被他妈妈给压了下来。确实像他的脾气,内敛时静如水,冲动时劲如钢,苦头没有少吃,要改也不太可能。

我如果回去,就尽量让他保持冷静,这种冲动没有好处,受罪的是自己,对方却还在偷笑呢!

香气逼近,雾罩雾开。

我靠在椅背上,眼前是张古朴陈旧的红木写字台,台面在小台灯昏黄的光亮下显得坑坑洼洼、斑斑驳驳,一页明信片就摆放在灯光聚焦处,照片上的旧金山金门大桥华灯璀璨浓夜光影。回忆奔流如潮,我知道它来自何方,出自谁手。

我站起,解开窗钩推开窗门,老旧的木格玻璃窗嘎吱**,把一股清新凉爽的空气迎了进来,我贪婪地吸气,直到肺里再没有一丝空余为止。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阴沉的云浮在半空,我的视线掠过参差不齐的青墙红瓦,定格在不远处绿荫如墨的街心公园上。我来了,外婆。

我把一口无声的怨气倾吐在外面的世界里,回到写字台前把明信片捻起,望着背面上搔首弄姿的蝇头小楷,“亲爱的女儿,你好吗?我不知道你现在住在哪里,你连电话号码都吝于给我,妈妈只好把明信片寄到外婆家了,真希望你能够尽快看到,不要耽误了才好。今年是你外婆过世的十周年祭,请你务必于清明节去她的坟前祭扫一番。妈妈现在和诺里斯生活得很好,我们正在旧金山度假,你知道,我没法撇下他们独自回国,所以一切麻烦你。请代我向其他在国内的亲朋问好,同时也请你注意健康,不要太过辛苦。妈妈笔,2011年3月10日。”

就算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上面的文字,我依然无法抑制内心的怒火燃烧,她自己乐得在美国逍遥,只弄一张明信片寄到空无一人的外婆家里,如果我没有来呢?是不是就错过了?这种女人怎么配做母亲,配做女儿。我很庆幸我还没有忘记外婆的音容,会抽空回到老房子来看看,做一番打扫。

我强忍怨怒,把紧握的拳头松开,看着被揉作一团的明信片,有一种将它掷出窗外的冲动,但终究我没有这么做,而是一下一下地把它摊平,压在了写字台上外婆的相框下面。外婆,你女儿在美国活得好好的,你可以安心了。

看看时间,是早上8点15,今天特殊,要快点走了,我顺着嘎吱作响的木板楼梯下到一楼,右手边我自己房间的门关着,被一种奇怪的预感驱使,我顺手推开了门,里面所有的摆设都还是老样子,空气郁沉灰尘微积,给人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我摇摇头,避开扑面而来的怪味,转身欲行。可就在那一刻,我发现了异常,原本空无一物的棕绷外缘上多出一只小瓶子,我俯下身拿起端详,是一支开了盖子的空气清新剂,我一愣,难道有别人来过这里?出神之际,手肘不小心碰到被箱上的瓷猪储蓄罐,感觉沉甸甸的,我拿起摇了摇,里面传出来清脆的硬币撞击声。这只储蓄罐有些年月了,我能肯定里面的硬币被我取空过。

是赵鑫吗?我在美国时有托他帮忙照看老房子,他有门钥匙,而门锁从来没换过,可是他那个懒人真的会过来?并且在我的储蓄罐里放硬币玩?这不是他的风格。

里面的气味实在难闻,我快步走出房间来到厨房里,给赵鑫拨通了电话。

“喂?你找谁?”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请让赵鑫接电话。”

“他在洗澡,你一会儿打过来。”

“那请问你是?”

“你怎么话那么多,我家小鑫在洗澡”,那女孩忽然不耐烦起来。

小鑫~还小鑫鑫呢~

“谁来的电话啊?”我隐约听见赵鑫的声音。

“一个女的,亲爱的,她是谁啊?问三问四的,像个管家婆。”

电话那头赵鑫的声音响亮起来,“哎呦,是我祖宗”,“喂,余襄,不好意思哈,我来了。”

我嘲笑他道,“小鑫!你的品位越来越高了啊。”

赵鑫咳嗽两声,“你就别寒碜我了。”

“你这是饱暖思**饥不择食啊,我得找个人好好管教你了。”

“哎哎,这你就甭操心了,找我啥事呀?”

“你有我老房子的钥匙吧?”

“有啊,好多年了吧~你给我保管的。”

“那你最近有来过吗?”

“别说最近了,这把钥匙我从来没用过。”

“那这钥匙有给别人过吗?”

“等等,我想想……有,老将那家伙问我要过,说是要找什么东西,但那是好多好多年前了,你大概刚去美国的样子。怎么,家里少东西了?那你咋现在才发现?”

“我也不好说,对了,你知道将将家在打房产官司吗?”

“知道啊,将将说今天就要宣判了~这你也关心?”

“他们在哪个法院?”

“要么JA区法院,要么ZB区法院。”

“为什么是二选一?”

“一个是他家所在,一个是房产所在。”

“那万一是原告所在地呢?”

赵鑫沉默了,10秒钟后,他幽幽地来了句,“你自己去问老将吧,不过他最近心情不好,你让着他一点,否则你们又要像当初那样,吵得一拍两散。嘿,不过你们现在也没得散了,因为早已经散成渣了。”

“滚!”我把电话挂断,心想真的要给赵鑫安排一个好女人在身边了,否则他这嘴上没有门把的无轨电车不知道要开到哪里去。

我纠结着要不要主动给将将打个电话,但想到黄山那次的经历,我就踌躇了,我总不能直接问他你在哪里?打官司我要来观战,那就穿帮了,我不知道穿帮后对之前改过的日记会有怎样的影响,这种情况下不尝试是最好的。

出了老房子走到弄堂口去取车,对面就是将将爷爷奶奶家所在的309弄,我不经意向那里望了望,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309弄路口有人撑着一把花折伞伫立在细雨中,隔着马路与我遥相对视,正是将将。

很难去解释这种感受,就好像你正需要一把扳手去拧螺丝,扳手就自动出现在你的手里了。我定定神,向他们走过去,“将将~你,今天也在这里啊?”

近距离看得清楚,他的眼睛里都是血丝,脸上的表情明摆着谁惹我我就揍谁。他只轻哼一声别过头去,追加一句“冤家路窄”。

我指着他手里的花伞开玩笑道,“你的取向又改了?”

“就算我穿着裙子头顶文胸到处跑,也不关你的事。”

“那么清新脱俗的场面,你到时候一定叫我,我来捧场。”

他皱皱眉,“别贫了好吗?我没空,你走吧,有空再联系。”

“我要给我外婆扫墓去,你也是扫墓去?”

他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扫个屁!好好个清明节,法院不放假,还要打官司!妈的,车怎么一辆都没有~”

我看他一副急样就想起来了,他那时候还没买车呢,“你要打车?去法院?”

他不吭声。

“这个时间车不好叫,这里本来就偏,清明节又忙,要不我送你一段吧~”

他看了看手表,无可奈何地摇头,“我妈也要去的,你再不走明年就轮到我给你扫墓了。”

“谢谢你还关心我。”

“别臭美了”,他嘴硬着,脸色却缓和不少,“你走吧,我妈比我还不喜欢你。”

“你有不喜欢过我吗?”

“没见过那么脸皮厚的。”

“今天你就见识了。”

“我妈来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阿姨披一件灰色针织衫,撑一把黑色长柄伞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阿姨~”

“余襄,侬也在啊?”她向我点头,又对我暗暗摇了摇手。

我明白了,这是知情的那位。

“侬拿我的花伞做啥?装小媳妇啊?戆头戆脑的,差头呢?”阿姨一派气势直逼将将。

“还没叫到~”

“要来不及了。”

“我们要不走到前面一个路口看看去?”

“阿姨,我有车,我载你们去。”

“那就麻烦侬了。”

将将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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