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鼻头兄弟俩松开渔网,也凑了过来,睁大了眼睛一丝不落的仔细打量着那个前所未见的怪物,兴奋涨红的小脸上满是汗水,冒着腾腾的热气,因过度兴奋,眼角此时仍在突突的跳动不停。“黄伯伯,这是什么怪东西啊?我们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圆鼻头急不可耐的问道。“人足狼”黄秋林嘴唇发青的说道,看样子之前的剧烈搏斗,已经使得他的体力严重透支。
“人足狼?那是什么东西,也算是狼吗?不过它的个头虽然不大,却真的非常厉害啊,那么结实的松枝,它几下就咬的粉碎,如果之前我们进了那个洞窟之内去救它的话……”后怕的感觉阵阵袭来,咕咚连声,三个小孩儿费了老大力气,才咽下了顶在喉头的那一口气息。
黄秋林面色严峻的扫视了一周,此刻想起来,他也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生物,他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的牙齿有多么尖利,之前你们想必也都有所领教了,他还会学简单的人言,诱骗猎物上当,在对方毫不防备的情况下,发动致命一击。”
三个小孩儿齐齐打了一个寒战。黄秋林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那还有什么啊?”他们的目光聚焦在已经毙命的这个叫做人足狼的怪物身上,努力地想要从它的身上了解到更多的信息。“它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只要它知道了猎物的名字,它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杀死猎物,不达目的誓不摆休”听了黄秋林的话,三个小孩儿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拳头,久久合不拢嘴。
许久之后,三个小孩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通过黄秋林的讲述,他们此刻才真正的意识到了这种怪物的可怕之处,那真的是比尖牙利齿,会学简单的人言还要可怕得多。想象一下,某一天的夜晚,当你走在路上的时候,身后有人呼喊你的名字,或者说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你的肩膀,当你回首之际……伢仔乌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阿爸,小脸上满是凝重的说道:“难怪阿爸这么危险也要带着我们来捕获杀死它,原来是怕它对我们造成威胁,我想,阿爸还是怕它跑了找不到它,才这么仓促的就行动了吧。”
黄秋林欣慰的笑了,他郑重的点头说道:“是啊,这种人足狼很聪明的,如果时间拖得太久,它一定不会在这里再守下去,到那个时候,想要在找到它就很麻烦了。”伢仔抿了抿嘴唇,轻声的喊道:“阿爸”说完,幸福的依偎进了阿爸宽厚的胸膛。又是几只手臂探了过来,黄秋林的耳边听着那说话声,幸福而又满足:“黄伯伯,谢谢你。”
岂料,就在他们亲密相拥的时候,那已经死去了的人足狼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彷如人类一般的神情,任谁看到都会心惊胆颤。那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冰冷的恨意和隐忍,哪怕生机尽逝,它也会蓄积起那一口仅剩的气息,一股不甘心灭却的复仇之火在支持着它,等待那最合适的时机出现的时候,发动那载负使命的致命一击。
而现在,这种机会就摆在它的面前!“伢仔”人足狼轻声的呼唤道。“嗯”伢仔依偎在阿爸的怀里轻声的回应,毫无防备,然而,他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人足狼的意料之外,依照它的经验来说,猎物不是应该回头张望的么?为什么反而缩的更紧了?“伢仔”人足狼再次呼唤道,它的意志正在消解崩溃。“嗯”。就像是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虽然呼啸的北风刮得像是刀子一般凛冽,严寒就算是侵入到人的骨头缝里,人反而会更加的裹紧棉衣,来保持心窝里的那一缕温暖。
人足狼的耐心终于崩溃了,它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消耗,它的意志就像是风雪里的一缕焰火,随时都会熄灭。尽管这是一个不很理想的攻击位置,但是它也只好让自己的复仇**在那一瞬间喷薄而发,朝着那既定的致命部位猛扑而去。
它细而短的前肢首先抓住了猎物的肩膀,它锋利无比的獠牙紧接着就会一口咬下去,令它惊喜之极的是,这个时候,猎物居然也及其配合的转过了头颅,大睁着惊愕的眼睛瞧着它,就像是屠刀之下的一个无助而绝望的待宰羔羊,虽眼睁睁的瞧着,却无力改变命运终结的时刻降临。时间仿佛定格,那一幅画面也成了人足狼最后的留恋。
随着一声闷响,人足狼远远地飞了出去,世界不断旋转,最后,一片宽广的蓝天,让它留下了无尽的空茫。黄秋林面无血色,凉意弥漫周身,使得他浑身僵硬,就像是一副冰雕的塑像。他艰涩而生硬的转过眼球,仔细的审视着怀抱中的儿子,就像是看着一件他最为珍爱的艺术品。出乎黄秋林的意料,儿子似乎并没有被方才的那一幕吓到,反而小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宽慰他道:“阿爸,我没事。”可是,黄秋林摊开手掌,那上面分明沾满了鲜红的血液。
“哎,这孩子,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从脚伤到头,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啊。”伢仔的阿妈慈爱的抚摸着儿子的脑袋瓜儿幽幽叹道。伢仔趴卧在小木床上仰着脑袋,看着阿妈嘿嘿的笑着:“哪里有伤到头啊。”噹的一声,脑袋瓜儿被阿妈叩指敲了一下:“要不是你阿爸,你这脑袋瓜儿恐怕现在都在狗肚子里了。”“嘿嘿嘿,我的脑袋还是好好的,那只狗儿的肉倒是都在我肚子里呐。”
想起那人足狼肉的滋味,伢仔美美的卷了一下舌头。阿妈的手指又举了起来,伢仔忙闭眼缩颈,不过等了片刻也不见阿妈敲打,睁开眼睛,却看到阿妈的眼睛里有泪花在闪烁。“阿妈。”伢仔善解人意的轻声呼喊了一声。阿妈举手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角,放下手臂摸了摸他的脑袋,脸上绽开一个慈祥的微笑说道:“好了,锅里的狗腿儿该炖熟了,阿妈去看一下。”
最近一段时间,山里的捕猎收获异常丰厚,每天至少也会捉到三两只种类不同的肥美野味。对于这种现象,黄秋林只能是归功于老天的眷顾。一座山头两户人家,一家一个病人,如果不是最近运气好,只是依靠平时的饮食,还真的很难满足两个病人的营养需求。
院子里得光的山壁上,上下左右,不太规整的贴着一张张小兽的皮毛,黄秋林抬手抚摸了一下就近的一张灰褐色的山兔皮毛,软软滑滑的,令他的内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成就感。再过几天就又到了集会的日子,到了那一天,想必一定是一个收获颇丰的日子吧。
山壁前一根高高的毛竹顶端,一只迎风舞动的人足狼皮在微风中栩栩如生的摇动着。这一张皮子,黄秋林护理的特别在意,内部填充了枯草,皮子自由风干之后,又保持了其活着的时候那种柔软的特性。这张皮子要是拿到集市上,一定会卖上一个好价钱的。
伢仔的背上,被人足狼的手爪抓破了皮肉,不过幸好那怪东西的前爪又细又短,并没有伤到很深的部位,经过这些天的细心调养,伤势已经不大要紧了。俗话说一报还一报,黄秋林不太确定这种东西的爪牙是不是具有什么毒性,虽然以前听说过的传言里没有过这一方面的描述,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想来用它的肉再让儿子吃,应该会达到克制相抵的效果吧。
伢仔吃了人足狼的肉有没有效果不知道,但是陈阿伯吃了身体倒是好的很快。三五天的时间,不但风疾痊愈,而且红光满面,整个人充满了活力。集会的前一天,他和黄秋林一道,起了个大早,穿山越岭来到了一处山峦之上。二人站在高处,但见周边峰峦叠嶂,雾霭渺渺,空谷幽幽,山涧反射着朝晖,就像是一条红色的飘带飞舞在半空。
一处弯月形的峰峦屏障之前,生长着一颗华盖遮天蔽日的巨大松树。这树数人展臂不足以合围,然而主干分叉的地方却并不是很高,在树冠枝干分叉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储水池,其间有山猿白鹭上下纵跃出没,碣水而饮。甘甜醇美的淡淡香味氤氲四周,随微风引入鼻息之间直入脑髓,霎时间令人烦忧尽去,只觉生命如此美好轻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