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亮起来,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就钻出了那幢洋楼。当他们沿着那石堤朝山林外走去时,袁小姐特意回头望了一眼。阴沉的天气让这幢洋楼显得特别没有生气,那些破落的窗户里面,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仿佛那本来就不是活人应该去的地方。
\t袁小姐第一次感觉到了事情的复杂性,甚至怀疑这件事她是不是有能力去管。可那些没有解开的疑团,和两个不能去转世投胎的女鬼,以及那个在那长发碎脸女鬼怀中的男人,如果不解开困扰他们的问题,这三人将会永远入不了轮回。
\t正在袁小姐愣神之际,她看到那个碎脸的女鬼又再次抱着那个男人站在了二楼一间屋子的窗边。她就那么斜靠在窗棱上,面对着袁小姐和兰冬。袁小姐似乎隐隐能够感觉到,这女鬼所言可能并不是实情。那个短发的女鬼身上冒着黑光,看这样子戾气远比那个碎脸的女鬼要重。可为什么这幢洋楼看起来倒像是是那个碎脸的女鬼更游走自如,而那短发女鬼却被一直困在二楼里端的那间屋子里呢?
\t“你说,那两个女鬼唱的都是同一首山歌,而且都是与那个当年的船工对唱的歌词?”兰冬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像是在整理思维,随时准备爆发小宇宙。
\t他的这个问题还的确起到了抛砖引玉的效果,袁小姐打起一个响指:“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如果传说不假,那这幢洋楼里死掉的两个女人就是白家夫人和屈家小姐。碎脸女鬼既屈家小姐,那短发女鬼不就是白家夫人吗?”
\t“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兰冬不置可否。
\t袁小姐又沉思道:“那她们同时提到同一首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t兰冬说:“可能那就是一首流行歌曲,就像《双截棍》一样。”
\t“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办!”
\t袁小姐说着打了鸡血似的加快脚步冲下了那长串石堤,走了长段之后,她回头一看,兰冬还有气无力地站在那原地。他问道:“老大……可以先找个地方睡个觉吗?”
\t袁小姐见他已经差不多耗掉了半条命,让他先去外面随便找个旅馆住下,等到下午5点的样子,到这幢洋楼前集合。前前后后叮嘱了个遍,这才撒腿朝江边跑去。
\t兰冬也别享受这种感觉,像是有个管家婆在担忧着自己的吃喝拉撒,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高大威武,整个肩膀都变得厚实了。
\t袁小姐在江边打听了好一阵,才找到了一直在江边打渔为生的船工。她见人家忙得并不想理会她,还专程掏出兜里仅有的一点钱,买了两条精瘦的鱼。这两条鱼的钱一过手,对方的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
\t袁小姐询问之后得知,面前这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从爷爷辈开始就在这江边打渔,现在政府经常禁渔,倒是给他家适当开了后门,谁都知道,他们一家祖辈都是靠这江里的鱼过活,如果不让捕了,估计他们一家老小就只能喝西北风。
\t听闻袁小姐对当年渔船上的山歌感兴趣,男人还专程为袁小姐唱了几曲。这山歌和别的歌曲不一样,歌词大抵粗俗鄙陋,但又非常直接的表达了情感。袁小姐自认不算保守,可当一个穿着背心的大男人对她唱出这些歌词时,袁小姐还是不禁别过了头,羞红了一张脸。不过这船工所唱的曲子,倒是与那洋楼中女鬼所唱相去甚远。
\t这船工一曲罢,似乎并未尽兴,还要撩起嗓子唱一曲。袁小姐不想耽搁时间,直接说明来意,让船工听听她的这个调调。
\t袁小姐记得的歌词不多,可就那两句一落下,船工就整张脸都吓白了。袁小姐见此情形,已经猜出七八分,这船工一定知道些什么。于是,袁小姐学起了兰冬,厚着脸皮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死死地僵住了那船工。
\t船工见躲不过,这才开了口:“这首山歌很多年不准唱了,不过我们都还记得,一个字都忘不掉。”
\t原来,这船工的父亲当年就跟出事的古良在一个船队里。船工的生活按年头算,还是比较规律,春夏秋冬各个季节都有不同的作息规律。到了渔猎期,船工们基本都住在一起,虽说偶有打架斗嘴,但大家的感情也都非常深厚。听这位船工的父亲说,古良当时是他们船工队里长得又好看,唱歌又好听,待人又和善的年轻小伙子。老船工都喜欢指点他,年轻一点的心里嫉妒他,可也不厌恶他。据说他曾经是一个军阀的贴身秘书,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才躲到这里来,跟大家学起了打渔。
\t古良对山歌特别喜好,很多传唱度很高的歌词都是出自他的口。袁小姐唱出的那首歌,是当年古良每次打渔回来经过牛鼻峡都要唱起的一首山歌。刚开始他就自己唱着无聊,可唱着唱着,就有一个女声跟他对上了。古良也不知对方是谁,女声的才气和敏捷的反应毫不输给他。一来二去,这古良好像喜欢上了那个与他对歌的女声。当时还有船工开玩笑,让他去找那位对歌的女子,说不定能成个好姻缘。可这古良一直按捺着不动,他害怕自己配不上人家。船工们不停地怂恿着他,过了差不多大半年,古良这才终于硬着头皮上了对岸,循着那声音找了过去。船工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古良从那次回来之后就变得怪怪的。又过了好几个月,一直再没听到过古良和那女声的对唱。一直到几个月后,古良也不知怎么的,经过牛鼻峡时又唱起了那首歌,果然再次等来了对面女声的回应。古良像疯了一样,不停跟她对着。后来,他又去岸上赴约,不料却因为跟他对歌的女子有了婚约,女子的未婚夫是个军官找人毁了他的容貌,又烫伤了他的喉咙,古良不堪其辱,最后撞死在一块墓碑上。后来才知道,原来古良约的那个女子是对面岸上那幢洋楼主人屈老爷的女儿,屈老爷的女儿还抱着古良的尸体殉了情。
\t后来,有船工去那坡上上坟祭祖,偶遇暴雨躲进了那幢楼。暴雨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停,这人是个大老粗,从不信鬼神。所以,他虽然对那幢楼里的闹鬼事听了不少,却并不走心。那船工在屋里住了一夜,睡到半夜的时候,他在一首歌中醒了过来,睁眼一看,整个人都傻了,他只见一个女人抱着个男人的尸体站在窗边,轻轻地哼着那首古良唱过的山歌。而那女人的脸被摔得稀巴烂。
\t那天晚上,船工趁着雷雨狂奔回家,生了一场大病。他的遭遇在船队里传开之后,没人敢再唱那首歌了,每一次经过牛鼻峡时,所有人都静悄悄的。
\t袁小姐听罢,唯一能抓住的疑点就是这古良原来不止一次约见了屈小姐,可屈小姐已经殉情变作鬼魂,到底还有什么必要撒谎?莫非……
\t袁小姐这样一想,双眼一亮:“这或许就是所有疑团最合理的解释了!”
\t说罢,她飞快地作别了船工,朝着那幢洋楼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