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白薇儿从记事的就没有哭过，然而今天她哭了，梨花带雨，全身的痛楚加起来也没有这一刻心痛。
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然而林均跪下了。
秦风只觉得胸腔之中有什么在涌动，秦家男儿哪一个不是见惯了生死，然而从刀山火海中走出来的秦风只觉得胸口压抑的难受，没有人比他了解一个魔奴的尴尬地位。
人族在魔族世界中终究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奴隶。
而在人魔之战中，魔奴永远是最令人人族憎恨的。他们有着人族的样貌，却流淌着魔族的血液！
人不人，魔不魔！
可是现在，林均宁愿当一个魔奴，也要救下他们！
秦风的眼角湿润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君莫邪哈哈大笑，大手一挥，白薇儿和秦风完好如初，连断裂的骨头都恢复了：“你们走吧！”
秦风和白薇儿望着林均，那是一种无声的交流。
林均惨笑一声道：“你们走吧，我意已决。”
君莫邪也不看秦风和白薇儿，一指点出，三滴幽黑的源血，在他指尖徘徊。君莫邪屈指一弹，三滴源血化为三道黑影钻入林均体内。
“不要！”
秦风大喊一声，然而三滴黑色源血的速度太快了，他根本无能为力。
魔化！
魔族常用的手段！
林均只觉得体内钻入了三个魔鬼，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你们走！”林均双目赤红对着秦风和白薇儿吼道。
白薇儿双目泛红，跪在君莫邪面前道：“前辈，请也赐给我一滴源血！”
林均只觉得心头一颤，原来她真的愿意生死相随！
君莫邪哈哈笑道：“你以为我的源血是什么？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吗？”
“求一个魔头做什么？你们，走啊！我不希望你们看到我……魔化的样子！”林均紧握着拳头低声说道。
白薇儿心头一颤，绝望森林之中一股冷风吹过，白薇儿觉得心底彻寒，她望着林均悲伤的目光，一步一回头，他说的不错，如果他成了魔奴，他们之间就是敌人。
这是一个男人最后的自尊。
秦风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均，轻声道：“保重！”
秦风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然而今天他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仿佛压了一座山。
“希望永无再见之日！”林均轻声道。
白薇儿浑身一颤，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人魔不两立，再见之时，便是敌对之日吗?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林均忽然觉得掏空了身躯。
一股酥麻宛如虫蚁撕咬的感觉在整个身体之中蔓延开。
“轰！”
林樵浑身一颤，一口鲜血吐出。
他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君莫邪，声音嘶哑道：“为何？！”
原来刚才林樵被君莫邪控制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君莫邪将三滴纯黑源血打入林均体内。
“他是人，你是魔，他根本继承不了你的传承？你这样只是造就了一个低贱的魔奴而已！”林樵目眦尽裂。
君莫邪压下林樵的愤怒，笑道：“谁告诉你人族继承不了魔族的传承？谁告诉你魔族源血一定是魔化？”
“难道……不是么？”林樵心头一颤，是啊，如果仅仅是一个魔奴，君莫邪为何舍得三滴如此珍贵的源血？
“你可知，人族与魔族起源？”君莫邪望着绝望森林雾蒙蒙的苍穹，不等林樵回答又道，“你脚下的大地，最初既不是魔族也不是人族的，而是古神的！”
“古神创世界的传说，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但是今日古神早已绝迹，再说这个人族魔族起源有什么关系？”林樵看着君莫邪道。
君莫邪道：“古神创世界之后，借助这片大陆之力，挣脱大道束缚，得以自由。而他留有两子，一名天隐，一名天禹。”
“天隐创魔界，天禹造万物。”
“不错，天隐以自身血脉为基，创造魔族，想要借助魔族愿力跳脱大道，魔族没有辜负天隐期望，修炼快速，很快便超过大陆上一些原生物种，愿力强大，天隐以此得道。而天禹也想借助天隐的方法，以肉为根，以血为基，以山川河流为脉，造人族。人族被称为万物之灵不是没有根据的，天禹的心很大，他想造就出一个超越魔族堪比古神的种族。人族出世，天地不容，天降赤火，地涌大水，那真是天翻地覆！天禹化身大蛇，修补苍天，捉来龙王，化为龙柱，定住大地，人族才有了一息生存的空间。”
“然而，天灾之后，人族却没有天禹想象中的强大，甚至羸弱之极，连一些野兽都打不过，天禹失魂落魄，无法承受这种打击，无法脱去世界束缚的天禹最终没能逃过时间的涤荡，当大限来临他散尽修为，长啸一声面朝九天而死。天禹死后，精血化为灵气，魂魄散入大地。天地之间出现的灵气，让人类开始慢慢变强，或许是由于人类和灵气都有天禹的气息吧，灵气不断涌现，人族也越来越强，直到人皇曦祖的出现，彻底改写了人族羸弱的历史，曦祖借鉴魔族修炼之法，创造人族功法，带领人族冲破万族欺压，成为一个不朽神话，甚至连魔族都感觉到恐惧。”
“有人说人皇曦祖是天禹的转世之身，在人皇曦祖同代，魔族也出现了一个惊艳绝才之辈，冥王刑天，也有人说天禹之所以无法超脱是因为天隐的阻挠，而刑天是天隐留下的一魂，人皇曦祖与冥王刑天最终在舟山决战，那一战的结果无人知道，不过今日的神墟就是那一战形成的。”
君莫邪望着林樵与林均震惊的表情轻笑道：“人魔之战从人族崛起那一天就无法避免！”
林均此时觉得热血沸腾，匪夷所思，这些巅峰绝顶的人物竟然能够超脱世界之力！那将是怎样的一种伟岸！
林均感觉茫茫的武道仿佛点燃了一盏盏灯塔。
林樵虽然听过古神创世界的传说，可是这些细节却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君莫邪从何处得知，不过他那种境界的人想知道这些秘辛，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君莫邪说这些秘辛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在想我说的这些和他什么关系？”君莫邪笑道。
林樵点了点头：“不错。”
君莫邪道：“天隐也好，人皇曦祖也好，甚至刑天也罢，你可知道他们是修炼什么的？”
“人皇曦祖当然修炼灵力，刑天自然是魔气了！”林均忍不住道。
“哈哈，人皇曦祖之时哪有灵力修炼之法？”君莫邪笑问道。
不错，人族复兴源于人皇曦祖创建人族功法，那么曦祖修炼的又是什么呢？
君莫邪双目发出湛湛神光道：“人皇曦祖修炼的乃是魔族功法，不过当他达到至高境界之后，对自身的功法加以修改，创造了更为适合人类修炼的功法，炼灵体系，灵力与魔气并非不能相容，只是想让灵力与魔气相容太难了，人族亿万之中也不过聊聊数人！”
“你是说人皇曦祖既修炼了灵力体系，又修炼了魔气？”
“不错！”
“怎么可能！”林樵失声道。
“没什么不可能，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灵力与魔灵力并非不能相容！”君莫邪笑道。
“那么天隐和刑天也是魔灵双修的武者？”林均眼睛一亮道。
君莫邪赞赏的看了林均一眼道：“不错，要说魔灵双修，天隐才是创造魔灵双修的老祖。”
“那是不是我也可以？”林均忍不住问道。
君莫邪哈哈一笑，声动天地。无数神光熠熠生辉，这一刻君莫邪仿佛又变成了那名君临天下的魔王，只是他毕竟只是一道灵魂体，缺少了一份生机。
天地变色，绝望森林，漫天魔气被君莫邪一口吞入腹中，君莫邪的身影陡然拔高数十丈。
林均目瞪口呆的望着君莫邪的变化，这一幕给他的冲击影响甚远，甚至不断地出现在他日后的梦中，作为了他冲击武道的一个信念。
君莫邪五指张开，怒吼一声，无数魔气翻涌不息，整个绝望森林拔地而起，化为一个黑色的蘑菇，在君莫邪的魔气化得大手之中不断缩小，直到变为一座晶莹的莲台。
君莫邪望着手中晶莹的莲台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双目之中掠过一丝柔情与痛苦。
“韵儿，这算是天意吗？或许你早就知道了。你的窥天之术早已大成，算到千年之后也非难事。看来你还是在乎他多一些，不然为何会选中林氏弟子，而且还是他的后人。九品莲台，我也算是给它找到主人了！我君莫邪总算没有辜负你的托付。”
君莫邪低声吟诵，回忆着过往的事情，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或许是想起了伊人笑颜。
“给你！”
君莫邪大笑一声，九品莲台化为一道流光，窜入林均体内。林均觉得脑海轰隆一声，落下一座白玉宝塔！
这座宝塔不断地旋转，引动一片灵力漩涡。
林均大惊失色，这片漩涡如果失控，恐怕自己会被炸成粉末。
宝塔越转越快，片刻变化为一朵晶莹的白莲。而体内的三滴魔血化为三个太阳，停留在林均的眉心、心脏和丹田。
三滴魔血金光闪闪，无数的生机蔓延而出，林均的觉整个身体之中的灵力全部被这股生机之力吞噬，而无尽的魔气也蔓延而出，片刻林均体内便充满了魔灵之力！
“砰砰砰！”
一阵骨骼爆裂，林均全身血液沸腾，鲜红的血液，逐渐化为紫色！
当莲台成型之后，林均体内的三滴魔血似乎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化为三道乌光，融入了白莲之中。
白莲底部出现了五朵黑色的莲瓣。在五朵黑色莲瓣的对面又生着三朵白色莲瓣，而莲花的莲盘分为两半，一半乌黑透亮，一半晶莹剔透。
林均才发现自己体内的星灯居然不见了，不论魔族还是人族在魔兵和命胎境界的时候都要点亮星灯，只有点亮九盏星灯才能突破下一个层次，可是现在林均体内星灯居然不见了。
不但如此，而且林均体内的命胎彻底消失了，只有这么一朵莲花。
或者叫做莲胎更为合适。九品莲台化为了林均的莲胎！
并且林均体内的灵力居然缓缓出现了！
林均此时惊骇不已，因为他体内既有魔气又有灵力！
难道——那五片黑色莲瓣代表魔气，那三片白色莲瓣代表灵力？
林均试了试自己果然还是三星命胎境界，同时林均心念一转一道魔力透体而出，没有任何不适，林均一惊，自己的魔力修为居然达到了五星魔兵！
果然如此！
那么自己现在到底是人还是魔？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正当林均迷茫之时，一道清淡的声音传入耳中。心之所向，素履以往，是啊，自己又何必纠结于此呢？
林均抬起头只见君莫邪正噙着笑意看着自己，刚才那句话就是他说的。林均觉得这一切犹如梦幻，别人谈之色变的绝望森林，自己却获得了莫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