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的烛火下,彭筝明亮的眼眸如天上的星子,灼灼闪亮。
看见寒裳进屋,她欢呼一声蹦上前来,一把揽住了她的肩头,仿佛是已经认识了许久的闺蜜,热情地有些过头。
“好娇娘,你这几天都去了哪里,这里的老鸨真坏,我问她你在哪,她就是不说。于是我只好天天来跟她闹,我想她定是烦死我了吧,哈哈!”还未等寒裳说话,彭筝便如黄鹂鸟喳喳地说开了。
寒裳只微微笑,看着她唇边的那两个小梨涡随着笑颜若隐若现,煞是可爱。
“娇娘,你这几日去了哪里?”彭筝说完自己的事,接着又问了一遍。
寒裳看着她睁得大大的眼睛,漆黑的瞳子闪闪亮,忍不住逗她:“我坐着大船出海去了!”
这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说出之后,寒裳才惊觉失言。因为她现在是夜娇娘,不是叶红柳,真正会打探消息的人,很容易从她这一句的话中探寻出蛛丝马迹。
她紧紧地抿住了嘴唇,小心地观察着彭筝脸上的神色,虽然她看上去那样无害,但是也不能排除像她这样是伪装出来的。所以,她心中很是懊恼。
幸好,彭筝似乎并未察觉什么,只是惊诧地大叫一声:“出海!你出海去啦!你真好啊,我这辈子还没坐船出过海呢……”她的眼中满是羡慕的神色,只是单纯的羡慕,别无其他。那样子倒不似装出来的。
寒裳的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忙问:“不知彭姑娘找娇娘有什么事?”她想问些别的转移了话题去。
却不想,彭筝似乎未听见她的问题,只一只手托着下巴,憧憬起来,喃喃自语:“唉,我这辈子只在江上坐过游船,江水黄黄的远没有海洋那么碧蓝的好看,而且江也不宽阔,哪像大海那样的无垠。我曾想,这辈子要是能出一次海,那也算没白活了……”说到这里,她忽然惊醒,后知后觉地转过眼来盯着寒裳,问,“咦?你刚才问我什么?”那迷糊的样子煞是可爱。
寒裳忍不住轻笑起来,打趣道:“我在想,如果我没有问你问题,你大概要憧憬到明天早上了!”
彭筝的脸红了一红,轻啐她一声,小嘴撅起来问:“快说嘛,你刚才跟我说什么了?”
寒裳止不住地笑,“我是问你彭大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彭筝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神情刹那间变得无比的寂寥。“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明日我便要离开此地了。”说着话时,眉间便蒙上了淡淡的忧伤与不舍,“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幸好遇上你这样投缘。前几日我来是想找你聊聊,谁知你都不在,今日里忽然要走了,便想着来跟你道个别,谁知你真的回来了!”说到这里她淡淡一笑,“看来,我们确实还有些缘分。”
寒裳眉头微挑,深深地看着她,她的眸中蓄着某种哀愁的气息,让她看得心里发堵。“是有什么事了吗?这样着急走?”
彭筝的眸光暗淡下来,声音也变得很轻很轻,“我爹爹病了,我要回家去。不过,我想大概回去了,未必再有机会出来。”
“怎么会没有?等你将爹爹的身体伺候好了,可以再来看我!”寒裳禁不住柔声安慰,她的忧伤让她心中生起怜惜。
“不会的,他们定会千方百计把我关在家里。虽然我知道会如此,却不能不回去,因为我不能做一个不孝顺的女儿,这不仅仅是为我自己。”彭筝摇头,脸上说不出的落寞。
猛然间,一抬头,她的眼中忽的露出炽烈的光芒,欲言又止。
寒裳忙问:“要我为你做什么?”
彭筝淡淡一笑回答:“最近倭寇妄动得厉害,他又总是与那些人打交道,他日若是听说他……有什么危急的事,能否给我捎封信去,让我知晓?”
“他……”寒裳淡淡的笑起来,直直地看进她的眼中,问,“你为何不去向他道个别?”
彭筝眼中略过一抹淡淡的忧伤,“我不想见他,他一直以为我是个男子,更何况……他已有心爱之人!”
寒裳听了她的话,不由地心中发酸。这个少女心中有着怎样的爱啊?竟就这么甘愿默默的注视着那个自己心爱的人!是什么,让她不敢靠近?
看着彭筝真诚的眼神,她不忍拒绝,只得点头笑道:“你让我给你捎信,总得有个收信的地方啊,你家在哪里?”
彭筝犹豫了一下,终是下了决心,缓缓答道:“我家在西陲小镇坝原,我的父亲是戍边将军彭铁军。你若是给我去信,直接写戍边将军府便可。”
果然是彭家的三小姐!寒裳心中暗暗笃定,却又忍不住好奇。
据端木宣所说,云长翎与彭家三小姐本就有婚约,为何她又会女扮男装尾随着云长翎而来,并且还偷偷地看着他。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些事已经无法知晓,因为她就要离开了。于是寒裳重重的点头,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好的,我答应你,一但听说他有危险必立刻给你去信!”
彭筝这才笑了,紧紧地拉住寒裳手道:“不愧是我的好闺蜜!”笑容之中更是多了几分亲密。
寒裳反握住她的手,笑道:“既是好友,你明日要走,我怎能不给你送行?今晚你就留下来,我们把酒言欢如何?”
彭筝哈哈笑道:“哎呀呀,你就不怕让我这彭公子玷污了你夜娇娘清倌人的好名声啊!明日里,便会有人传出来,说一掷千金的彭公子竟夺得了夜娇娘的初夜!哈哈哈!”她笑起来有几分狂放,眼中斜着坏坏的笑,竟没有一丝女儿家的气息。
寒裳脸上不禁一红,纵使青楼的女子也没有这样调笑的,她的行止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正自想着,便见彭筝的手指往她的下巴上勾过来,她忙偏头躲过,轻啐一声,开门出屋吩咐丫鬟们送上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