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丫头杂役们的院子里要储备过冬的炭火,木柴,腊肉这些冬季所必需的物品,顺带着打扫,整理一番。杂役和护院的院子里那些晾晒腌制好的酱菜也要搬进库房防止冻裂。丫头杂役们几乎是忙了一天才勉强算是收拾好这两个小院落。紧挨着东边杂役院子旁的小库房里,杂役们把那些酱菜和柴火全部搬进去后,刘婶前去查看。
杂役们都不似丫头们心细,东西的确是搬进去了,可都是一堆堆的搁在那儿,完全没个章法。
“你看看你们,这柴火堆成这样,要用的时候怎么从里面抽出了来?这一捆捆的要放整齐了才行!还有这酱菜坛子,有些是大酱,有些咸菜,你们这一股脑的放一起,全搞混了!”
“姑母!我们一些大男人笨手笨脚的哪会整理!只能干些体力活!你要细细整理还是找别人吧!”林二勇对着他姑母两手一摊道。
很快便有人附和上来,“就是!刘婶,我们哪会分什么大酱,咸菜的,这精细活儿还是找你院子里的那些个丫头们来干吧!我们可干不了!”这个杂役说完便跟着其他人一些起哄笑起来。
“好了!好了!我待会儿还是去找几个丫头来帮忙吧!你们都走吧!”刘婶说着扬扬手,杂役们都离去了,只是她的侄子林二勇临走时眼神怪异的看了刘婶一眼,刘婶似乎也会意了一般,瞅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今日算是大扫除了,易红鸾在前头大厨房里张罗大家伙去吃火锅了。
如意去后院叫了琅玥去她家小姐房中吃火锅,琅玥本想带上盛凌,但小鱼却让盛凌留下了,说是自己带他去大厨房里吃火锅,保证没问题。她自从知道盛凌是琅玥的弟弟后,总时不时的帮着照顾他,这到让盛凌有些不自在起来。以前小鱼总笑话他不会干活,现在却总照顾他,反差太大有点难以适应。没人的时候小鱼还总偷偷问盛凌,作为一个少爷,学过规矩吗?识字吗?等等诸多问题。甚至还问他平时没人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呢?是在看她在被子底下翻出的那两本书吗?小鱼像是对他突然有了很大的兴趣。偶尔没人在的时候盛凌也会扳着脸认真对小鱼道:“女孩子家要安静一点,不要问太多问题!”
几日未见,白薇消瘦了许多,紫苑的脸色也不太好,连着如意跟珠儿都像是大病初愈的面色。
琅玥进了白薇的内室时,那桌上的火锅,配菜早已备好。紫苑起身对琅玥道:“快过来!可就等你了!”琅玥见她似乎仍然有着往日的笑容便安心了,微笑着朝他们走去。如意早就为她备好碗筷,软席。
琅玥入座后,在她对面的白薇开始朝那火锅里加配菜,“这是我这几日新采摘的一些野菜,药草,菌菇什么的,配在一起吃冬天里可以暖胃!尝尝吧!”
琅玥想起之前几日,自己来这看过她,但都因为她不在而未见着面,原来是去采摘这些东西去了!
“姐姐这几日外出就是为了采摘这些的?”
“我陪我家小姐爬了好几个山头才摘了这么些!琅玥小姐今日可要多吃些,千万别剩下!”如意道。
“对了!珠儿!酒呢?你怎么没拿酒啊?”紫苑用肩膀碰了碰旁边的珠儿,珠儿恍然的哦了一声连忙起身离开,不一会拿着一个白瓷酒瓶回来了。“差点忘了!这可是从鸾姨那样讨来的玉露酒!她可不是随便拿出来的!据说都是给昌王爷喝的呢!”
琅玥望着那酒瓶有些为难的笑了笑,“我从没有喝过酒,怕是不能喝的!”
“那有什么!”紫苑拿着酒瓶便开始倒酒,“我们以前也没喝过!今天高兴,喝一点没什么!”
“给琅玥少倒些!”白薇道,“她体质与我们不同,可能不宜饮酒!就尝一口吧!”
紫苑听了连连点头,“对!对!那就尝一口!”
这酒琅玥尝了一口,味道并不冲,还带着丝丝甜味。紫苑倒是喝了不少,白薇大约也喝了几杯。酒喝过了,菜也吃的差不多了,紫苑开始啰啰嗦嗦的嘀咕着什么世道艰难,老天不公,还有命运波折什么的,不一会就被珠儿扶着回房睡了!
紫苑走后,便只剩下白薇与琅玥。白薇着如意将桌上收拾干净后上了茶。
“姐姐!你刚才没怎么吃,又喝了酒,就不要再喝茶了!小心伤胃!”琅玥见白薇倒了茶开口道。
“这茶不是给我的,是给你的!”说着将茶杯推到她跟前,“解解油腻!”其实琅玥吃的也不多,但还是接过了茶杯。
茶杯有些烫,琅玥松开了手,“经过了这几日,姐姐现在可有话要跟琅玥说?”她的话说的如此平淡,可对白薇却是意义重大,她这话便是明白的告诉白薇:你若不愿放弃,开口即可!
白薇望着她没有回答。两人的脸被刚才火锅里的热气熏的到现在还有些微微红润,气色倒显不错。白薇轻轻叹了一口气才道:“我明日要去个地方给人义诊,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琅玥点头答应了,随后白薇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琅玥便起身离开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琅玥想着,若刚才白薇开口说,她不想就此放手,那她必然也会说——我也不会放弃!
琅玥的确是不想放弃,若要坚持计划便要重新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两全其美之法吗?
不自觉的她突然想起了父亲,想起他昔日对自己说的话。
记得有次,大哥因为跟别人起了争执打了起来,父亲罚他跪在宗祠里一天一夜。当时所有人都不敢上去求情,几位母亲都想让琅玥去帮着求求情,但又不能太明显。琅玥记得当时自己只是去问父亲,为何处罚大哥,又为何处罚的这样重?父亲当时却对她说,从你和你母亲们的角度来看,责罚或许是重了。但你若换个角度,从被你大哥打的那个人的角度来看待,那么给他的责罚便是丝毫不重!很多事情,你换个角度看看,便是截然不同的结果,你若站在别人的角度来看待一件事,这件事定然与你原先看到的绝不相同!
若站在别人的角度来看待一件事,这件事定然与你原先看到的绝不相同!这话是父亲告诉她,如今她没有了其他更好的办法,便想到这个。
在回后院的路上经过大厨房的时候,小鱼带着盛凌还在跟那些个丫头杂役们吃着火锅呢,气氛还很热闹,琅玥不想去打扰他们便独自回到了小院。今天这夜晚好像格外的冷,不知是否是要下雪了,今年这雪倒是迟了许久,往年可是十月里就有雪花在飘了。
这时,小院里走来了一个身影,待其走近琅玥看清了她是刘婶。
“哎!琅玥!你吃过了吧!”刘婶走到她跟前问。
琅玥点头,“已经吃过了!”
“那刚好!”刘婶一拍手道,“我可是忙到现在还没吃呢?这些杂役们手脚都笨的跟什么似的!搬个酱菜坛子也不放整齐了,害的我忙到现在也没把那大酱和咸菜分开!这不肚子也着实饿的慌,就准备去那前院随便吃点!你既然吃过了那……能去那库房帮我把那些酱菜分开来?”刘婶用她那双混浊却精亮的双目凑了过来。
琅玥看着她,她是长辈,帮忙自然是应该的,当下便点头答应了。刘婶见她答应了笑呵呵的立马便拉着她去了那位于东边小院一侧的库房。
杂役们现在也都在那前院厨房吃火锅,东边小院一个人影也没有,倒是灯都掌起来了。刘婶带着琅玥进了那库房,对着柴火堆旁边的那一堆酱菜坛子道:“就在这儿呢!大酱坛子轻一些,咸菜坛子重一些,很好分开的!若实在分不清就解开那盖子闻闻!大酱是大酱味儿,咸菜是咸菜味儿!明白了吗?”
琅玥点头,“我知道!刘婶你去吃饭吧!”
“哎!好!那我就去前院了!”刘婶呵呵直笑的转身离开了库房,脚步丝毫没跟她客气。
这些堆放在一起,大小还不一的酱菜坛子,要分类完恐怕是要花点功夫。琅玥呼出一口气,卷起了外衫的袖口开始揭开坛子的封口闻闻那味道。的确,大酱味和咸菜味是有区别的,那大酱的味道冲,有些呛鼻,她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分辨出来了便开始搬到一旁,小的坛子她还搬得动,大些就只能用挪才能慢慢移开它。
正当琅玥分开了两只菜坛子,库房门口突然进来了一个瘦瘦高高的灰影。她起身抬头一看,心中顿时一慌,连忙后退了一步。
这人竟是林二勇!他不应该跟那些杂役在那大厨房里吃火锅吗,怎么会在这儿?
林二勇走过来来对着琅玥道:“琅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库房里?”那语气着实让人厌恶。琅玥低着头,心中陡然一震——她是一个人!悄悄的又后退了一步,垂下的手将腕上卷起的一节外衣袖子放下了。
“这些大酱坛子你搬的动吗?要不我帮你吧!”林二勇说着上去便要帮忙。
“不需要!我不需要帮忙!请你离开!”琅玥的拒绝很大声,如果外面此刻有人的话应该会听到。
可是,外面的杂役还都在大厨房里,根本没有人。
“没事的!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大家还都在那吃火锅呢?”他的话是想让琅玥明白此刻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琅玥双手紧紧攥着衣角,面上依旧保持平静道:“那好,那就麻烦你了!我跟小鱼她们还有其他事!”她想要侧着身从他和那些酱菜坛子旁穿过去,因为大门的方向在他的身后,可是他站在那里挡住了她,且根本没有要搬坛子的动作。
琅玥直视着林二勇的双眼,她从他的眼中见到了令她无比惊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