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好些人也在兴奋地议论,有知道的在那兴灾乐祸:“这安四爷可真是运道不济,这腿不是年前才被人打折了么,刚养好出来,这又断了?”
“可不是么,听说上次是把茶倒人家头上了,人家二话不说上来就打,哎哟,老惨喽!”
“咦,可让你说中了,上次我还围观了呢,对面那儿热闹的不行,人家打了就走了,到今天还不知道给谁打的呢。”
“可不,这才养好,你就老实点儿吧,他偏又骂人家”,有人在那摇头。
与精瘦男子同来的瘸子听了这话,一拐一拐地扒开人群到他面前道:“哥,这人腿本来就被人打折了,他们都在那儿说呢,这不关咱们的事儿!”
“这怎么就不关你们的事儿,安四来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呢,能走能跳的,现下你们想赖?没门儿!”一个狗友不干了,跳起来抗议。
“就是,我们都可以证明!安四的腿好好儿的!”
正闹哄哄的,那汉子起身道:“行,你们能证明,咱们也不敢瞎认。这家伙年前有没有给人打折腿,一问便知,今儿他腿断,不过是旧伤复发,与在下何干?再说是他先骂的人,我不过吓吓他罢了,谁知道他这么不经吓,腿一抖又断了!官差来了咱也不怕,最多赔你几两养伤银子!”
安玉泽疼的说不出话来,他的狗友尽皆草包,听了这话没一个有话相对,个个站那大眼瞪小眼的,十分搞笑。
掌柜见此情景,只挥手道:“一会儿官差来了,你们自个儿去理论吧,咱这地界儿还得做生意呢,瞧这乱的,杯子也砸了是不是,按价赔偿了再走啊!”说完一扭头直接下楼了,他才不想管这烂事儿呢。冤有头,债有主,关他屁事?
那汉子一瞧走不成了,便起身又悠悠地踱到自己桌边去了,坐下就挥手道:“天大的事儿也得吃饭是不是,先吃饭!”
也怪不得此人如此淡定,原来他乃是太子名下齐远商社的总管杜晨的亲侄,那瘸腿小子则是杜晨的幼子。齐远商社本来只做些珠宝玉器、苎麻丝绵的生意,后来太子上位,于财货方面需求大增,于是要求名下各物业大大开源,以增财力,于是这杜晨便悄悄在东海之滨买下了大片盐场晒盐,然后再将这大量的雪白海盐周流各地,因着太子的关系,假公济私,一跃而成了太子名下最重要的商社。
济东天赐佳水,天然坐享天下鱼盐航运之利,齐远商社除了海盐这一重利宝货,还兼其他毛皮、丝绸生意,自然是帮太子赚得盆满钵满,杜晨由此身份大涨,如今在太子面前也是一等一的重要人物。
不过自年前开始,齐远商社的生意便受到了严重的挫折,先是在渭南被各大商家退货,说他们的货品以次充好,质量大减;再就是好些下级盐商纷纷投诉说齐远商社以大量白玉颗粒碾碎后,再以海水浸泡后入盐冒充粗盐。只此种种,足让杜晨头疼,他遍查不得其因,眼看着齐远商社的名声要臭,他也不敢擅专,只得上报出了此等事故。
太子得知此事也十分着紧,要求杜晨入京解释。杜晨本来就是人正不怕影子歪,不过商社有好些事情需要他亲自出面处理,所以他便请示太子,让自己的儿子杜启和最得用的侄子杜鑫入京了。
谁知道这两人刚一入京安顿好出街,便遇上了狂妄的安玉泽。杜鑫在商社地位超然,杜启也是身残志不残,两人奔波在外一直都是合作无间、默契无双,又各自身怀武艺,岂会被安玉泽这种小混子欺负了去?
于是这才发生了扔杯子警告、扔凳子教训的场景,他们只知道这天子脚下,王法昭彰,哪知这安玉泽竟是个脑子里浆糊的傻丢丢,偏他还年前刚断了腿,这么一来,也不知道后续如何了。
反正有一点他们是不知道的,一个是太子心腹之人之事,一个是太子宠妃的废柴幼弟,这算不算大水冲了龙王庙呢,拭目以待。
待官差前来,人家杜鑫只拿着个腰牌在来人面前一晃,来人便堆满了笑。来此之前,人家还在骂安四没事找事儿,谁沾上他谁倒霉,结果这打人的和被打的都是一个锅里的,还折腾啥?于是大手一挥道:“散了散了!先将安家四爷抬回府里医治,后话再说!”
狗友们面面相觑,不过他们也是在京城这圈子混的,再说这事儿既有人担了保,便不关他们的事儿了,于是七手八脚开始把安四往家抬。围观之人见没什么好戏看,渐渐也就散了,官差则带人将杜鑫哥俩儿直接带去太子府,连事情经过都不用问上一问,交差了事。
安大人得知儿子刚一伤愈便又出门惹了麻烦回来,他气急败坏地回府,正好听到太医摇头道:“不成了,这才刚养好的,怎么又断了呢,这可真是麻烦了,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
一听这话,安大人也顾不得生气了,他冲进来急道:“太医,您可千万给费点心,他这腿到底怎么样了?”
“哎呀,安大人,这养了几个月,老夫千叮嘱、万交待,一定小心些,这……这怎么又断了!”太医也烦的不行,治好了他没啥大功,治不好,他罪过可就大了。
“小混账!你说,怎么回事儿!”安大人怒不可遏。
“爹……疼,疼死了!”安玉泽哪里敢说怎么回事儿,今儿明明是他自己犯贱招惹别人的,他怎么说?
“这回不是又跟上回一样吧?”安大人气得想把儿子另一条腿也拧断。
这时狗友们插话了:“这回有主儿!”
“咱们都瞧见官差来了!”
“是呀是呀!来的官差是秦九的姐夫,我认得他!”
安大人脸色难看,还是强忍了下来,现下儿子的伤腿要紧,于是对太医道:“您看这腿……”
“大人,老夫只能一试了,这一养又得百天,还不定养的好,就算是养好了以后走路只怕也有点……跟正常人不大一样,您可有点心理准备!”太医斟酌着将话挑明了,省得到时候又落个埋怨。他们当大夫最烦的就是遇到这种病人,这种人不听医嘱就算了,浑身上下都散着让大夫敬而远之的臭味。
“劳烦您费心了!”安大人无可奈何。
太医帮那安玉泽固定好腿部,落下药方子就走了,反正这家伙很有经验了,自己看着办吧!太医一走,狗友们见不得安大人的臭脸,也纷纷告辞走人了。他们奇怪的很,上次他们不知道凶手是谁,这安大人脸色尚好;这次锁定了凶手,何以安大人给他们如此臭脸呢?不走在呆在这儿赏脸不成?
等人一走光,安大人便恶狠狠地盯住了儿子,安玉泽一见老子发飙前兆,立马闭眼装睡。安大人急喘了几口气骂道:“老子跟你说,你以后不要再跟那些小混账在一起胡混了!你瞧瞧你来京才几天,交这么几个烂人,腿都被打断了两回,你说说,你得成器吧!”
“这又不关他们的事儿!”安玉泽小声嘀咕,他就是刚入京,所以这才需要朋友啊,他也希望早点融入京城这个大圈子里呀。
“老子打死你!”安大人怒吼一句,正好被外出急急赶回的安夫人听到了。
“我的儿呀!”人还没进门,都已经嚎上了。
安大人一听夫人来了,脸上的戾气顿时消散:“夫人莫急,不妨事!”
“这又怎么了,我的儿!”安夫人说着说着便开始抹泪儿。
“娘!”见了老娘,这安玉泽立马一副哭丧可怜相。
安大人心虚道:“没事,跟上次一样,养几天就好了!”
“唉呀我的儿!”安夫人号啕起来。
安大人耳朵一炸,顿了顿还是立马出了屋,他哪受得了自家夫人这劲儿,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正好去找那凶手问上一问,凭什么要将四儿打残。
安大人问得情况后,想也不想便径直来了太子府,安侧妃一听幼弟又车覆前辙,直气得肝肠要寸断,一气幼弟不知汲取前车之鉴,二气凶手不长眼睛,竟欺负到自家头上。她抹着泪儿奔到太子房前,结果却被左右给拦下了。
不为别的,太子正是得知了情由,正在头疼。一个是左手,一个是右眼,让他如何决断?左手打不得,右眼惹不得,真真儿是左右为难、动弹不得。心下一发狠,只好叫人将侧妃给拦了,等他想好一个合适的理由,再来安抚侧妃吧。
安侧妃被拦,着实惊愕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只抽抽咽咽地道:“殿下有事在忙,那晚些时候再说吧!”
人前得体若此,人后却是哭得天地失色。
下人哪见过太子妃如此失态,直在一旁劝道:“侧妃安心,殿下定然是在忙公事,稍候片刻,定然前来问询。”
“不,他一定是对小四失望透顶了,他公事繁忙,哪里有这么些精力应付这些许小事……是我唐突了,呜……”话虽如此,但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是枕边人人的心头之宝,再大的公事也要为自己放下,权变下私情凌驾于公事之上,自己才是首当其冲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