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宣无得办法,只得拉着自家娘亲道:“娘,先回去吧!”说完扶着娘亲的胳臂走了出去,对小玉竟是理也不理。小玉冷嗤了一声,暗道禁足就禁足,搞得跟谁爱在这府里晃似的,一扭屁股,远远地跟在少宣后面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宣爹有些无地自容,耷拉个脑袋也无话可说,只听老爷子对门口丫头道:“叫少宣完事儿过来。”
送完母亲,少宣又匆匆折回。一进来老爷子就道:“少宣,你自个儿的媳妇,你说说看,她在陈府拿的椰枣儿,如何会有毒?”他当然明白,陈府是何等人家,绝不会有此失误,他行医大半辈子,在权贵和庙堂实力贵胄间游走周旋,如何不知这其中鬼怪,在他看来,这孙媳定是拿着那等脏物要谋害什么怀孕的人物,终因心中惧怕而放弃,这才惹得如此一桩祸事。
老爷子说完举起手中药方,示意少宣上前拿看。少元迫不及待抢身上前拿了方子一扫,继而脱口道:“爷爷,这是小孩子们用的解毒药方?”
少宣被哥哥抢先,这会儿听了上前探头一扫,同哥哥一样深谙各中药性能的他如何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联想起夏莲有孕,以及小玉种种隐忍不发,他的脸倏地胀红了……
“她……她怎么敢!”少宣气极。
如此一来,各房都拿了方子品评。大家多是个中里手,再加上先入为主,都认定小玉有不轨之心,于是开始嗡嗡议论。
女主人们从男人们口中听得如此来龙,当下也都恍然若明,于是个个兴奋莫名,可面对家丑却又不得不强制压抑收敛,个中滋味儿实在**。
小玉是个毒妇,本想对府中姨娘下手,却阴差阳错害了街边小儿,小半个时辰不到,这便成了郭家众人一致公认的事实真相。厅中喧闹了好久,最后大家达成共识,家丑毕竟不可外扬,于是便各自或带着遗憾、或带着了然和愤愤离开了上房。
老爷子安排长子即日开始放下手头一切事物,全力配合钱府逐一对受害人家安抚恤慰,只尽可能将此事大事化小,能用银子解决的就用银子解决,能用真情感化的就用真情感化,不论手段,只求在不影响郭氏声誉的情况下妥善收官。
他则准备明日亲自前往钱府与钱大人说合,只求不再节外生枝,小事化了。否则,这事儿若按捺不住,郭氏声誉一落千丈,那对后代子孙起码有三代坏的影响,身为家主,是绝不容许此种情况发生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医者心。
那边郭母郁恨难抒,一路当着儿子的面又不好说些难听话,等到与小玉分道,她才不耐烦地对儿子埋怨道:“你说她是不是个灾星,出去一趟都能惹来这么大个麻烦,害得我也跟着吃挂落!”
小玉以为此事以禁足告终,于她而言,毛发未伤,声名未损,她才懒得理这个可恶的婆母呢,倒是对婆母受自己连累一起被禁足而感到大快人心。听到婆母这恶言恶语,她突然转身迎着婆母的目光粲然一笑,明明是绚烂如天边晚霞一般的笑靥容颜,郭母却如暗夜邂逅空谷幽灵一般打个了哆嗦。不待她回味儿,小玉已经不顾而去。
郭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气得她指着小玉背影对儿子道:“我儿你看……唉哟,你可真是命苦吔。”说罢也是懒得再理这个瞎了眼的儿子,摇着头叹息着拂袖而去。
这事儿没人再闹,围观群众自然以为是误会一桩。毕竟他们也不明真相,各自看了场热闹后便也散了。郭老爷子临阵磨枪,叫儿子们分头行事,他则亲自带着礼物去钱大人府上拜会。
钱大人官场干吏,自然是热情洋溢地接待了郭老爷子。得知误会一场,钱大人笑呵呵道:“想来也是如此,就是让郭老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郭老爷子有若难言。
钱大人又说起当日侄孙中毒之事,本来他就是靠嘴巴和笔杆子讨生活的人,那一说起来简直是没完没了,口沫横飞。老爷子耐着性子听完,又说了好些场面话儿,这才匆匆离去。
待他一走,钱夫人打开礼盒一一瞧了,最后啧啧着对钱大人道:“郭府好大手笔,竟送来这般厚重的礼物,如此一来,反教咱们觉得不好意思了。”
钱大人笑道:“交游往来之要无他,利人利己,无利则无交。这件事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郭氏医药世家,显然是怕事情闹大于名声有碍,所以这才出得恁大手笔,你不用不好意思,只管收着便是。反正这件事也没闹出什么大患,算了!”
“哎!”见钱眼开也好,拿人手短也罢,这带头的人被拿下,余众更是不消说了。
然而郭府麻烦还没完。没两天,刘星便跟着卫溱摸到了陈府。
陈随只知道郭府给人闹了那么一下,最后不了了之,其中详情,他还真没关心。今儿见卫溱带着刘星上门,连忙带着妻子心虚地迎了出来,毕竟那件事情查来查去还是毫无头绪,怎么查都不知道关窍儿在哪。
“阿溱,今儿怎么想着过来了?”陈随嬉皮笑脸的,“咦,还给我带这么些好东西?你不用这么客气,那事儿我肯定给你弄个清清楚楚不行,你就甭巴结我了。”
“真不要脸”,罗玉筝在一旁嗔骂了一句。
卫溱却是一脸春风笑意道:“这些东西是我一个叫阿青的东北朋友托人给我送来的,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你再有钱,也不定买得着哟。”
“真的?咦,这是什么东西?”陈随见她笑意盈盈,心中的负担总算卸下。
“这个是狍子后白,这个是榛鸡,这个是熊油膏,那些混在一起的都是山货,有酸枣、松子和榛子,不多,你们没事吃着玩吧!”卫溱如数家珍,这可都是耿青叫人给她送来的山珍。
“狍子后白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瞧着像一只小鹿腿?”陈随有点奇怪。
“呵,这你就不晓得了吧,这是狍子的肥臀,晚上叫人烧了,包你吃了还想吃!”卫溱捂着嘴笑了一声接着道,“狍子后白其实就是狍子的后臀,它天生尾后两片白毛,东北猎户称其为后白,不过我要老实跟你说,他们东北人有诸多讲究,这后白他们是不吃的,但是这东西又劲健肥厚,大是热补,你若讲究的话就没有口福了。”
一听这话,陈随立马道:“讲究个什么,我可没啥讲究。”一副不吃终身遗憾的架式。
“阿溱,谢谢啊!”罗玉筝也捂嘴笑了起来。
“谢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说话间几人已步入花厅,卫溱也不客气,找个客位坐下,又跟主人似的对刘星道:“你也坐!”
陈随早先见到刘星跟着上门就明白卫溱此来必是因元姚流产一事,他不动声色,想看看卫溱到底要怎么办。哪知卫溱一坐下也不拐弯抹角:“我今儿来就是要跟你们兜底儿说说元姚流产的事情,你们可听说昨天郭家被人围府的事了?”
还别说,人家陈随两口子哪有赵牟这么刻意,所以尚未听说昨日之事,罗玉筝见陈随一脸茫然,她摇了摇头道:“发生什么事了,何至于此?”
卫溱看了刘星一眼,刘星便道:“两位有所不知,过年那时街上好些娃子拣了一袋椰枣吃了中毒,昨天也不知怎的就找到郭府,见到贵府表小姐后就认定她乃扔枣之人,后来郭府老爷子亲自出面平息了事态,这事儿竟不了了之了,联想到陈郭两门乃是亲家,所以我这才求了少夫人过府相问,当时那椰枣儿可曾送给贵府表小姐过?”明知故问。
一听这话,陈随和罗玉筝的脸色都变了。卫溱好整以暇,并不开口说话,只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抿茶,而刘星则直直地看着两人。
“我也不瞒你们,当时去你们府上之前,表妹确实来过,那枣儿是我亲自给她封的……”陈随心中翻搅,心里别提什么滋味儿了,说起话来也有些飘。
“可是表小姐把您赠予的枣儿给扔街上了!”刘星心中冷然,脸上却装作很是激动的样子,一个字一个字口出细针,直教陈随两口子暗暗吃惊。
稍有些头脑的人都听出这其中的味道来了,卫溱也定定地看着陈随,显然她是笃定此事因小玉而起。以妇人之见,如果不是小玉做的手脚,她干什么无缘无故地将东西弃之于道?难道真像郭府糊弄过去的那样,太难吃?呵,这只能糊弄住那些浑浑噩噩者。
陈随与罗玉筝面面相觑,过了会儿罗玉筝白着脸道:“果真是她?她想害谁?”
“总不是你喽!”卫溱暗含戏谑搞了一句。
“不一定!”罗玉筝皱着眉头回想当日情形,突然她扒了一下陈随道,“不对啊,那天咱俩在小库里,是怎么回事来着?好像她站外头听了老半天吧?对对,我感觉就是这样!肯定是知道咱们要往外头送东西,然后就趁你去追我的档儿下了手,是不是,是不是!”
罗玉筝说的又急又快,除了陈随能听懂,在座的都听了个似懂非懂。陈随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半天也没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