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仍然枕着他的肩,声音传出来闷闷的:“你能走了?”
“呃……要不找位娘娘陪您散散步?”
“不想要。”
“呃……”吴书来见他仍然不高兴,挺起胸说:“皇上,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您不高兴的?您尽管告诉奴才,奴才帮您去教训他!”
乾隆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抬起头看着义愤填膺的小太监:“你这是仗了谁的势?这么威风起来了?”
吴书来连忙伸出小胖手在他胸前拍拍帮他顺气,谄媚地笑着:“当然是仗着皇上的势了。”
乾隆白了他一眼,向后靠在床柱上。吴书来连忙扯过枕头来压在他身后,乾隆见他想离开自己怀里,手上一紧,将人又圈回来靠着。吴书来超级不好意思:“皇上,这个……奴才这模样实在是……您放奴才下来吧,奴才坐您边上?”
“就这么坐着,暖和。”乾隆一句话把吴书来的话给堵了回去,乖乖依在他怀里。好吧,他只当自己是暖炉就是了。
乾隆眼睛扫到旁边的西游记话本,拿过来看了看,挑眉问:“哪里来的?”
吴书来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钮钴禄侍卫看奴才一个人闷,送来给奴才解闷的。”
乾隆狠狠瞪他:“他对你倒是挺用心的啊。”
吴书来连忙说:“皇上,钮钴禄侍卫和奴才只是普通交情,奴才这里还有各宫送来的药材点心玩物,只是没几个送书的,所以……”发现自己越解释越错,吴书来急得头上冒汗,一咬牙直接说:“皇上,钮钴禄侍卫其实是想托奴才帮帮忙。他说最近您尽派他一些很难办的差事,他在宫中根基不深,办得辛苦,受您几遭训斥了?”
乾隆一手拥着他,一手翻着话本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办不好差事,朕训他几句都不成了?”
吴书来小心地瞅他几眼,小声说:“善保其实挺可怜的。”
乾隆好笑地看他一眼,在所有人眼中,应该是这太监更可怜才对吧。一个前程似锦,一个奴才终身,到底谁更可怜?
吴书来解释道:“善保的额娘很早就过世了,阿玛也走得早,只留一个幼小的胞弟让他照顾,幼时也是辛辛苦苦饥一顿饱一顿熬出来的。家中继母虽不至于为难他们兄弟,但也没有多照顾他们,他连念书都是进的官学而不是族学,受先生接济才完成学业。他拼了一口气要出人头地,想承袭阿玛的爵位并照顾好幼弟。奴才不知道您为什么不喜欢他,但奴才只觉得他是个可怜又可敬的人,真心想和他做个朋友。”又抓抓头,“奴才觉得奴才以前若有他这么拼命,就不会进宫了。”
乾隆瞪他一眼:“怎么,进宫伺候朕委屈你了?”
吴书来笑眯眯地说:“哪能呢,能伺候皇上是奴才这辈子最走运的事了,奴才可是攒了几辈子的运气才能有这样的机会的。”
乾隆好笑地捏了捏他的鼻子,想了想说:“钮钴禄是个人才,他既然想要早些出人头地,这些摔打就必不可少。他向你诉苦,朕却不能对他网开一面。不然,他也就前功尽弃了。”
吴书来眨眨眼睛,笑着说:“皇上果然是这世界上最仁慈体贴的人了。”
乾隆再捏捏他的鼻子,只觉得刚刚一肚子的怒火都消散得干干净净。看着吴书来干净明亮的笑容,乾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跳过速,低下头去掩饰一下自己的紧张,正好瞧见吴书来的腿。因为跪伤了膝盖,他只穿了一条及膝的底裤,上了药的膝盖和小腿都露在外面。白花花的肉,看花了乾隆的眼。
不过乾隆还是理智地注意到了不一样的地方,那腿上,似乎有其他的伤。
“这伤是怎么回事?”
吴书来看了一眼,抓抓头:“这不是,那天师父气坏了,踢出来的。”
乾隆皱着眉:“他那天怎么打你的?”
吴书来眼睛闪躲,乾隆气急,伸手就撕扯起他的衣服,吴书来连忙挣扎,没挡住,上身被剥了个光溜溜的。
乾隆看着吴书来胖嘟嘟的身上东一条鞭伤西一块淤青的,实在是心疼厉害。吴书来皮肤好,白白嫩嫩,那些红紫青黑的伤痕被衬得越发可怖。乾隆狠狠一捶床板:“这常丰,下手怎么这般没轻没重!”
吴书来连忙拉住他:“是奴才做错了事,师父只是打这一顿已经算轻的了。”
乾隆气坏,瞪他一眼,让人拿来上好的伤药,亲自帮他抹。
吴书来哪里敢,但乾隆眼睛一眯,寒光一闪,吴书来就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吴书来全身都是伤,当天一是晚上没被看清,二是这些伤也没发出来,所以并没有被注意到。现在看着,实在是挺触目惊心的。肩上,背上,胸口,胳膊,腿上,哪里都有。屁股上似乎也有,但吴书来死也不肯脱给乾隆看。乾隆只好放过。这么多伤,可见那天常丰有多生气。乾隆对那件事留有的最后一丝不快都在这些伤痕下消泯了,只觉得心疼。
擦好了药,看他套上衣服,乾隆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好养着。以后小心些,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自己心里有数,不要让人揪住机会再伤了你。”
吴书来点头,乾隆动作轻柔地抚上他的脸,“还疼吗?”
吴书来皮皮地笑道:“奴才皮厚,不疼。”
乾隆立刻捏他的脸颊肉使劲拉扯,吴书来马上哎呦哎呦地叫起来。乾隆好笑:“没出息的东西。”再小心地把他圈到怀里,枕着他的肩翻看手上的话本。吴书来依着他不敢动,只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书。时不时指个自己不认识的字或是没看懂的句子还讨教一下,乾隆也都心情很好地耐心教他。
就这么着,到了午膳时间,常丰在外面敲门,打断了一室的温馨。乾隆不想离开吴书来,却看吴书来有些困倦的模样只好放他休息,叮嘱了半天离开了。
出门看见低着脑袋的常丰,乾隆冷冷地训道:“他再有不是,你将人打成那样难道不心疼?他是个笨的,你慢慢教就是,别再让朕看见他身上有伤!”
“是,是。奴才遵旨。”常丰擦擦脸上的汗,紧张害怕。
乾隆这才算是满意,回养心殿用了午膳,休了一个午觉就见太后派人来请他,连忙又起驾去慈宁宫。
太后头痛地说:“皇帝,你说这新月格格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自甘下贱?她竟然敢威胁哀家!”
乾隆皱着眉低头听着太后继续说,“哀家自认没有亏待她一丝一毫,可你看看,啊?自来了哀家这慈宁宫,那眼泪珠子就没断过,现在还绝食!她要是有个好歹,岂不是要说哀家把人给逼成这样的?”
乾隆哼了一声:“怎么,就是为了要住到他他拉府上?”
太后叹息:“还能为了什么?哼,这皇宫在她眼中就是冰冷无情的龙潭虎穴一样!多住一天都要害死她了!”太后也是气得狠了,都口不择言了。
乾隆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说:“皇额娘,不管用什么法子,这人不能送出去。”
太后点头:“哀家也是这么想。”
“先不说她在孝期,就算不在孝期,也没有哪个格格住到奴才家荣养的。”
“是这个理,可她……”
“皇额娘,这新月不着调,那克善却是个好孩子。虽然朕也恨不能直接砍了这个女人,但却不想她连累了克善。”
太后深吸一口气,狠狠点头:“皇上的意思哀家知道了。既然这样,哀家就忍了她。”
“什么事让皇兄和皇额娘这般费神?”
一道带笑的爽朗声音传了进来,太后脸上一喜,乾隆的脸上也露了笑,转头就看到和亲王弘昼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弘昼手上抱了一只雪白的长毛波斯猫,专门寻来送给太后。太后见了喜欢,狠狠称赞了这小子一番。
乾隆看着这猫乖乖缩在太后怀里享受着太后的抚摸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上午某个被他圈在怀里的小胖子,接着就想到他和这猫一样雪白的肌肤,和摸上去极为光滑细嫩的手感。
“皇兄,刚刚是在商量什么事?看你们这眉头皱的。”弘昼翘着脚,很没坐相地嬉皮笑脸。
乾隆瞪他一眼,头疼地揉了揉额头,突然眼睛一亮道:“弘昼,你鬼主意多,帮着想想办法。”
弘昼听了前因后果一脸厌恶:“这种女人还留着她干嘛,找个由头杀了就是了!”
乾隆瞪他一眼:“这人不能死在宫里!”
弘昼抓抓头,啧了一声,这话说的不错。宫里既然接了他们来养,自然就不能让人不明不白地死在宫里头。所以,他们只能让这人活着,可这女人自己找死,实在是让人头疼。
弘昼哼了一声一拍大腿怒吼:“她爱死就让她死去,咱们只要警告她,她若不吃不喝死在这,咱们就宰了努达海和他全家给她陪葬!她肯定不敢死!可她若真死了,咱们就说她是病重,等到她出了孝再说她病重过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