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来进了养心殿,看到正在批阅奏章的乾隆,先是请了安,然后道:“皇上,克善世子已经接到,正在殿外候旨。”
“嗯,宣他进来吧。”
“嗻。”
克善走进养心殿,头也不敢抬,尽可能咬着牙让自己不要发抖得厉害。余光瞥见书桌,走了几步离得远远的就跪下行礼:“奴才阿克占克善,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乾隆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跪伏在地的小孩子,点头温和地说了一句:“起来吧。”
“谢皇上。”克善的礼节倒是学得还不错,谢恩后起身,低着头一动不动。
乾隆和克善对答几句,这孩子虽然很紧张害怕的模样,但应对礼节都算得体。安排他去阿哥所住去上书房读书也都答应得很爽快。总的来说,乾隆对他还是很满意的,所以言语上自然也就多一分亲切慈祥,让克善放松不少。
若克善成年了,去参见太后那个步骤自然也就免了,不过他还没成年,加上要住在宫里,所以太后那边还是要走一遭的。送他去见太后,自然也还是吴书来的任务了。
不过乾隆有些奇怪地看着吴书来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吴书来似乎挺着急想对自己表达什么的样子,但他又必须去送克善,让他显得特别犹豫不前。
乾隆皱了皱眉,说:“等等,克善看着也有些累了,先送到偏殿休息一会再去。”
吴书来立刻领着克善去了偏殿休息,然后自己飞快地跑回来:“皇上,皇上!”
乾隆眼中闪着笑意,脸上却强硬地板着面无表情:“怎么了,这么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吴书来才不管,扑到他身边:“皇上,太后那边,您可能要跟过去看看。”
“嗯?怎么了?”
吴书来立刻将自己这一路发生的事告诉了乾隆,乾隆听了皱起眉。“那新月是个傻的吗?竟然想住到他他拉府上?”
“哎呀皇上,那两人一看就是有私情的,这有什么奇怪的。奴才让您跟着去,是怕那新月格格将这事说出来,把太后娘娘给气出个好歹来可就糟了。虽然奴才有提醒过桂嬷嬷,可那新月格格……要真把太后给气着了,可怎么办?”
乾隆点点头,太后一向重规矩,这新月格格那么不着调,太后很可能被气坏身子。没得为个不着调的东西害了自家额娘,皇上立刻就站了起来。
克善在偏殿里吃了点东西喝了杯茶,定定心神后显得安稳了些,见皇上要一起去慈宁宫,没想出原因,只小心翼翼地跟着一起去了。
慈宁宫里,太后正揉着头一脸不耐烦地坐在上面,新月格格则跪在下面一边哭一边磕头。
乾隆走了进去:“请皇额娘请安。”克善吴书来等也跟着请安。
太后见到乾隆,脸色好了一些:“皇上来了。”
“是,皇额娘,这般吵吵闹闹,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实在是头痛死了,懒得解释了,指着新月说:“你让她自己说。”
乾隆阴沉着脸坐下,冷冰冰地问:“你就是新月?”
新月吓得一抖,缩了缩肩膀,抬起头来小声说:“是。”
“好,给朕说说看,你哭的什么?”
新月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乾隆看得不耐烦,哼了一声喝斥:“说!”
新月吓得几乎瘫在地上,却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乾隆不耐烦正要大怒,太后已经代她说了:“哀家安排新月住在慈宁宫里,她却向哀家请旨,说要住到威武将军府!哀家不同意,她就又哭又磕头到现在!哼,真是不知所谓。”
乾隆皱着眉:“住到威武将军府?怎么,这宫里容不下你不成?”
新月咬了咬牙,终于出了声,眼泪迷蒙地说:“求皇上开恩。新月自从失去家人后,越发怀念亲人的温暖和珍贵。新月孤苦无依,一路行来,是威武将军细心关怀温柔呵护,给了新月温暖,才让新月有了继续生活的勇气。威武将军有一个完美幸福的家庭,新月对那样的幸福是如此的渴望!新月只希望能住在那样幸福的家庭中,哪怕中占据其中一个小小的角落,也能感觉到生命中充满着阳光!”
乾隆听着嘴角抽搐,太后叹息一声继续揉太阳穴。
乾隆咬牙切齿地瞪着她问:“孤苦无依?温柔呵护?完美幸福?”乾隆快要气死了,这该死的女人是什么意思?自己派人接了他们入宫,自己和太后是死人吗?会让她孤苦无依?而且她的意思是这宫里不完美不幸福了?虽然这是事实,但也不是你能说的话!这该死的女人!
吴书来看皇上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不由得有些担心,凑过去小心地伸出手帮他按了按头,乾隆身子马上放松了一些,火气也压了下去,冷冷道:“朕不准,这事就不用再提了。”
新月尖叫一声:“皇上!”把乾隆吓了一跳,接着就见新月哭得更加汹涌澎湃地叫道:“皇上,请您仁慈,新月只是想要一份家人的温暖,别无所求,求皇上恩准。”
乾隆有些恶心地看着她满脸的泪水,真是头一回看到流泪流得这么难看的人!不要说那些懂得梨花带雨的宫妃了,就是吴书来哭起来都可怜可爱得紧。忍着心里不快冷哼一声:“家人的温暖?你的家人是克善,克善即将留在宫中,你却要出宫寻找什么家人的温暖?”
新月一愣,转头看着克善,克善有些为难地看看皇上,再对她说:“姐姐,克善要留在宫中。”
新月指着克善一脸受伤地尖叫:“克善!你怎么可以这么忘恩负义!你难道忘记努达海从暴民中解救我们的恩情吗?”
吴书来翻了一个白眼,格格,解救你们的,貌似是皇上才对吧?没有皇上下旨,努达海敢带兵去荆州救你们吗?
克善咬了咬唇,到底是鼓起勇气直视新月道:“姐姐,他他拉将军的恩情,克善会找机会报答。但克善要住在宫里,克善要重振端王府。”
新月看着似乎瞬间长大的弟弟愣住了,一时忘记了要怎么说。
克善的态度让乾隆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太后也对这孩子点了点头,总算还有个着调的。“这就是克善世子吧?果然是个好孩子。”
新月呆呆地跪在那里没有动,克善竟然不听她的话,不要她了!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很喜欢努达海的吗?为什么进了宫就将以前的种种都忘记了?
见她在发愣,乾隆立刻趁机安排了新月的去处,就住在慈宁宫,平时就在佛堂中为端王府上下祈福。至于他们两人的奴才,全部先被带去内务府先训练一番再送进来,到时候云娃还是跟着新月,莽古泰则是负责伺候世子。
太后对此没有异议,反正她只要管着新月别让她乱跑就行了。太后算是认清了,这新月就不是那种能留在身边伺候解闷的,所以还是远远关着吧,别放出来给人找不自在了。克善也没有异议,非常激动地被人送去了阿哥所,和所有未成年的阿哥们住在一块。
处理完了这两人,乾隆先向太后道歉,竟然将这么不着调的东西给送来让太后添堵了。太后笑着也安抚了乾隆几句,她经历得多得去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自然看得出来新月那一套想要家人的幸福完全都是屁话,根本就是这女人跟那男人有了私情!想住到同一个屋檐下!
哼,她是脑子坏掉才会答应她!孝期与别人谈情说爱就算了,这要是住到一块,有了什么好歹,皇家的脸面也就别想要了!
与太后商议好了,乾隆领着吴书来回到养心殿,正好有大臣求见,乾隆就开始忙起政务,吴书来则被常丰叫走了。
常丰带着吴书回到了他的屋子,一进去就被常丰踢了一个踉跄跪在地上,接着常丰拿着拂尘劈头盖脸地就打了下来。吴书来被打得吱哇乱叫,眼泪都要飙下来,常丰打了他好几下子,恶狠狠地问:“说!你前几天到底在背下里说了皇上什么坏话!”
吴书来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也不喊痛了,低下头没有说话。
常丰气得要死,指着他手指乱颤:“你真的说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得够了想去阴曹地府里住着不出来了?啊?”
吴书来咬着唇,一言不发,常丰气晕头,又打了他一顿,吴书来老实地跪着不动,仍然不说话,任师父一下又一下地打着。
常丰打到气喘吁吁,扔了拂尘脱力地坐在椅子上,叫了半天声音也嘶哑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训他:“皇上对你多好,你自己长了眼睛看得到。你自己说说,这从古到今,还有比你更得宠的奴才吗?你呢?啊?你呢?你竟然辜负圣恩,背下里说皇上的坏话!皇上哪里对不起你了?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说!”说到怒火飙升,常丰又跳起来踢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