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将尽五更近前之时,三大姨终于依依不舍离开了梦同学。
星子姑娘也没再进来。
整个世界,仿佛坠入了永恒的静谧之中。
梦同学按捺不住疲倦,把身子往床上一扔,果断的倒头便沉沉睡去。
直到接近晌午,一阵吆喝把他给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昨晚将他引诱而来的五个武士和一个六十好几的老者。
老者脸型消瘦但双目炯炯有神气度不凡,一看就可以看出是一个多动嘴巴少用手的干部阶层。老干部背着双手,面无表情的看着缓慢起床的梦同学,不咸不淡道:“先生昨夜睡的安好?”
他对梦同学脸上的赫然三道伤疤自然的忽略了过去,仿佛,别说几道伤疤,即便是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他也不会有所关注的。
他关注是,或许,只是梦同学能否有比较好的精神跟军部的人离开此地。
井上一经大声喝道:“快点,磨磨蹭蹭的,你当你真是星子的姑爷么!”
梦同学斜视着他,淡淡道:“你是想告诉我,你才是她的丈夫?”
井上一经立刻闭嘴。
开什么玩笑,星子的丈夫?
那得被送上前线参加战争,随时死去的!
还是老干部得劲,他看着梦同学道:“先生不必跟他这一介山野武夫计较,请到厅前用膳,几位军部大人已经在等候多时,虽然都充分体谅先生新婚之夜,劳心劳力不可或缺,但是,久了,终究不好。先生以为呢?”
梦同学点点头。
老干部大手一挥,却是一个美妇人端着盆清水低着头,走了进来。
老干部对她低语了几句,美妇人轻轻点头,抬起头看向梦同学的脸,眼神掠过一丝痛。
三大姨。
老干部似乎总算是放心了,拍了拍三大姨的香肩,显然是在表示一切全靠你了的意思,然后,转身大步行了出去。
五个武士也跟了出去。
三大姨端着清水行近床前,按住准备站起的梦同学,柔声道:“你坐着就好,让我照顾你洗漱。”
她抓起盆中的步巾,稍微拧去水分,轻轻的敷在梦同学的脸上,有点烫,是热水。
他不由深深的凝视了她一眼。
三大姨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脸上有伤,不宜打冷水,所以,我烧了一些热水啦。”
梦同学心窝一软,眼神低垂,看着地上的木盆。
三大姨的动作极之柔和,擦拭的很是细致,仿佛,给玉石蒙尘的洗涤。
洗去梦同学脸上的血渍,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雪白粉末于掌心之中,然后,轻轻的均匀的涂在伤口之上。这时,她才轻轻道:“这是昨夜老族长跑百里之外,向他的一个挚友求得的疗伤圣药,不仅有极速疗伤效用,而且,伤口弥合之后,遗留的伤疤很浅,甚至,经过略施薄粉之后,几乎无迹可寻。”
梦同学轻轻道:“那,我还得感谢他喽。”
三大姨叹息道:“老族长也知道他宝贝女儿太过任性了,虽然,不该发生的事儿终究发生了,他想弥补一二,也算是他难得的心意啦。”
梦同学道:“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土人而已,委实犯不着那般着重看待。”
三大姨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梦同学没有看见,也没有兴趣知道,他想知道的是:“你说,我脸上略施薄粉?以后每天都要打扮打扮才可以出门啦?”三大姨微笑道:“哪有那么严重,星子姑娘手上拿着的只是竹子,而不是刀剑铁器,对皮肤伤害的侵蚀性极低,要不是她失去了控制的理性,造成了较深的裂痕,一时半会难以愈合而已,否则,即便是有所瘀伤,散去之后便恢复如初了。”梦同学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会因此破相么?”
三大姨伸出一根玉指戳在他的额头,娇嗔道:“我恨不得你破相才好!”
梦同学道:“额——”
三大姨轻轻咬唇,道:“你破相之后,全世界没有一个女人再对你好,那样,你心里便只剩下我一个啦。”
梦同学呆住了。
在他的意识里,三大姨和他之间,仅仅限于一夜之欢而已。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何为*******情,为此夜而无遗奔放,然后,天亮了,穿上衣服,穿上鞋袜,离开床,离开这个地方,便再无相关情缘恩怨。
****犹如路过的人生之驿站,这一夜的停留,只为这一夜的逾越了桎梏的情感底线,华丽转身处,跟前程几乎毫无关联。
可是,他发现他错了,这个女人,已经深深中了不可解救的毒。
他忽然后悔了。
前世今生,梦同学从来没有后悔过。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后悔了,后悔把一个善良的女人给毒害了。
或许,有人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批判这个女人由于婚内出轨而道德败坏,与善良无缘。可是,善良,和性无关。
这便如同一个为生活所迫坠入风尘的女人一般,哪怕她是,一只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万人尝,但是,倘若她因为家中父母卧病在床治病要钱,弟弟妹妹需要上学交纳费用,为了这个家,她只能够出卖身体和青春,你,便可以轻易的判决她是个坏女人吗?
没有经过的苦,没有经过的无奈和无助,你永远不能决断别人的批注。
“我,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三大姨忽然轻轻道。
梦同学道:“我姓梦,你可以称呼我梦先生。”
“梦先生”三大姨轻轻叨念了一句,道:“我名字叫做宫本玖珍。”
梦同学道:“哦,宫本玖珍,好,我记住啦。”
宫本玖珍展颜一笑,拉着他的手,道:“来,我给你打扮打扮。”
梦同学道:“真的要。”
宫本救珍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道:“当然,我喜欢的男人如果不好看,那岂不是说我的眼光很差劲么?”
梦同学汗了一个,居然有这么个理由!
为了给美人长脸,梦同学只好自己不要脸啦。
于是乎,他被宫本久珍拉到妆台铜镜之前,抬头一看,他脸上的伤口已经被涂上薄薄的一层白色粉末,他的脸蛋本来就白如冠玉,除了少许的修补痕迹,倒也不显怎么突兀。
宫本久珍左手托起他的下巴,捏了捏,嗯,有点调戏的味道,渍渍称奇:“人家是小白脸,你也是小白脸,怎么的,别的小白脸看了让人恶心,偏偏你这个小白脸就让人瞧的那么舒坦呐。”
额?
小白脸?
梦同学几乎都想一头撞死在铜镜上面了。
在郭玉面前,他为了证明他不是小白脸,生受一鞭之苦。昨夜,却痛受三鞭!
莫非,他的潜意识里面,又想在谁的面前证明他坚决不是个小白脸吗?
如果说,这个谁的人,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三大姨,恐怕,打死梦同学,他都不会承认的,他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只凭一个温柔醉人的声音?
声线平台里,声音宛如十**姑娘动听的大妈多的是。
虽然,我们不能回避一个事实,便是从马婉儿、沈夫人身上看到了,梦同学的确有大妈控的巨大发展潜力。
但是,对于马婉儿,他是出于报复而最终陷入了欲罢不能的报应;而对于沈夫人,却是被动的被沈夫人的深情所打动,然后包容了许多复杂的情感灌注其中,使得,最终还是向她投降。
大妈控是何时启动的呢?
倘若,追根溯源,好像是自打郭玉的离去之后吧?
那个坏女人,那个女魔头,都好几十岁的老女人了,比大妈还大妈,但是,就是她,拨弄了他隐匿灵魂深处的情弦,让他坠落情网,不可自拔,却在得到他之后,不辞而别,当真可恶之至!
郭玉,对,就是她,是她撩拨之下,却又不负责任的离开,然后,才导致了,梦同学大妈控萌动、勃发,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郭玉,这个魔女,有那么一天,将她擒住,按在帷帐之中,势必要扒下她的裤子,狠狠的打她的屁屁,非打个皮开肉绽,然后将她绑住在身边,永远都休想离开自己!
可是,想想也就罢了,连他自己都知道,终此一生,他是再见不到她了。
心头一阵酸痛,眼眶湿润。
宫本久珍大吃一惊,道:“梦先生,你,你怎么啦,怎么哭啦”
梦同学强笑一声,道:“想着,明天,或更早,我便被推上战场,用不了多久,客死异乡,而故乡的亲人再无缘见面,悲戚难忍,一时失控啦”
宫本久珍轻轻叹息道:“战争,本身就是一场灾难,不知多少家庭由此而破碎,但是,在这个动荡时势,战争又是一种必须的手段,只有通过战争,才可以平息更多的战争,你说对吗?”
梦同学一震,眼睛注视着铜镜里面的宫本久珍,不由露出深深的诧异,道:“不想你居然懂得那么多。”
宫本久珍轻轻摇头,道:“不是我懂的多,而是星子姑娘她一个堂哥上前线之前说的,他曾经远涉中土,在贵地学习文化技术,我们这村子的人,会讲中土语言,多数都是他回来教的呢。”
梦同学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战争,是平息更多的战争。或许,他说的是理。这人是个人才啊。”
宫本久珍黯然一叹,道:“人才又怎么样,还不是”
梦同学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虽然,你有你的家庭,我们不能走在一起,但是,异国他乡,可以与你邂逅,也是一段缘分,我会珍惜她,因此,我也会好好的活着。”
宫本久珍眼神益见温柔了,轻轻道:“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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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部来了两人,倒是相貌堂堂英气不凡。
只不过,他们作为级别较高的军官,下乡来招收新兵蛋子,身价被无限放大,便端起高人一等的架子来了,显得格外的高冷,傲慢。
尤其那个叫做田边三修的军官,看见梦同学这个“小白脸”的时候,满脸都写着轻蔑,没有任何的遮掩。
倒是那个叫做渡边四郎的军官虽然脸色倨傲,却还是冲梦同学点点头,然后向老族长打了个招呼,一行三人便行出大院,钻进一辆马车里,守候在驾驶座的司机“嘎”的一声,驱马奔驰。
一路无话。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驶进了一座近似中土山寨式的山谷。
木栏式的山门规模倒是不小,高达二丈,阔面也有五丈之余,门口两边各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嗯,这个“全副武装”的定义,是头戴着一顶竹滕帽子,脚穿着一双麻布鞋子,武士袍腰间紧勒,然后,颇有霸气的倭刀往腰带上一插,标准的武士形象便高端大气闪亮登场了。
当然,你可以怀疑他们的装备是否适合这个时代的战争需要,但绝不能否认他们对战争的尊重。
从他们那闪亮的眼神当中,绝对可以看出,他们对于身为军人的荣耀和骄傲。
也许,他们当中,很多人迫于无奈,才走上这条铁与血书写人生的道路,但是,既然来了,就不再后悔,以热血书写青春。
当梦同学他们的马车经过大门之时,梦同学不由向他们深深看了一眼,以眼神向他们致敬!
军人与军人的战场之上,没有私人恩怨,也没有谁对谁错的区分。
因为,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各为其信仰和真理而战。
不管战争之中谁对谁错,但是,战士,是维护他们的信仰和对真理的执着而战,他们的绝对忠诚和大无畏精神,毋庸置疑,值得赞赏。
映入眼帘之中,数百名士兵分作几个小型方队,充满刚强大气的呼喝着口号操练着,梦同学益发感觉心头涌动,一股热气自丹田奔涌而起,他眼神发亮了,一股豪情霍然勃发,暗暗道:“也许,我可以在这一片异域土地,重燃昔日斗志,再次以铁血书写青春啊!”
梦同学的眼神落入田边三修的眼中,这回,他倒是没有了蔑视,反而带点奇异的色彩看着梦同学,低声道:“你喜欢军旅生活?”
估计他是一下没有习惯,继续使用他的母语,说完之后,才感觉应该使用中土语言重复一遍,不想,梦同学已经点点头,道:“我一直都对之神往。”
田边三修更是惊讶,道:“你听懂我的话?”
梦同学点点头,道:“我不仅仅能听,还可以说。”
然后,他以扶桑语道:“田边先生,你感觉我的口音如何?”
“哇!”田边三修眼睛瞪的圆碌碌的,一种打死都不敢相信的样子,“正宗的江户语言啊,你到过江户吗?”
梦同学在二十一世纪当然去过江户(东京),还是江户的常客呢。不过,他当然不可以那么坦白的,要不然,就不是坦白从宽了,势必要被送到神经病医院去了。故此,他只是笑笑道:“我曾经有过海外朋友是江户的,也因为他教会了我贵国语言,我才跟贵国有了商业来往。”
渡边四郎道:“嗯,看你细皮嫩肉的,商家的大少爷,那是不会有错的。却是不知,你家的经营规模大是不大?”
梦同学从他发光的眼光之中,似乎读懂了什么,点点头头,道:“说大也不大,就是养着百多号闲人,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田边三修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伸出大手拍了拍梦同学的肩头,很是友善道:“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定啦。在新兵营里,我们会照顾你的,你放心便是。”
梦同学道:“谢谢两位。”
渡边四郎道:“呆会我找个好脾气的人带你,你只需好生听他的教导,他绝不会为难与你。”
梦同学点头称谢,心里冷笑,你们还不是想从我的身上获取利益,嘿嘿,既然如此,就好玩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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