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又名除旧迎新。
一年之中的最后一天,为了迎接新的一年,这一天是喜庆的,也是意义盛大的,毕竟,不管过去的如何糟糕如何难过,新的希望新的寄望,总是有着一些的,支撑着人生存的斗志,坚强的活下去。
京城的除夕,自然热闹非凡。
且不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齐鸣,而最热闹的,却不是孩子们都穿着锦罗新衣快活的蹦蹦跳跳捣鼓着节日的气氛,也不是给家里增加年货的各大商铺之中的人流汹涌,而是,最为抢眼球的,是梦家的钱庄门口。
过年嘛,取钱买年货,当是最为自然不过的事情。
究竟,过大年的,各种铺天盖地的消费,自然需要涉及最为重要的链接根本——钱。
如若没有钱,怎么买买买呢?
既然关键到钱喽,自然便得上钱庄取钱咯。
也许,有同学要问,为什么平时不取钱,非得到这个急需用钱的时候才取钱呢?
问的好!
同学们,那个时候,私人的保险柜之工艺水平还不怎么高,在盗贼横行的时代,治安管理机构也并不完善,一些粗糙的所谓保险柜,在高来高去的盗贼眼里,跟搁在他自家的窝里基本没啥区别。
钱庄就不同了,开钱庄的,都具备着一批身手高强的安保工作人员。
最重要的是,你的钱存进了该钱庄,获得的存根票据(近似现代的存折),凭着存根票据,即使是钱庄被劫被盗,也与你毫无相关,你还是可以凭票据向该钱庄取钱。
除非该钱庄忽然遭遇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洗劫,宣告破产,那才有另外的说法。
只是,钱庄被彻底的洗劫,此类事情或许曾经出现过,但是,对于触手已经伸及北方的江南大财神的梦家来说,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梦家的财富之庞巨,梦家的势力之雄厚,任谁都不会相信梦家的钱庄会有倒塌的一天。
所以,有人甚至说,把钱存在梦家钱庄,其安全性,比隐秘在裤裆里面还要高。
然而,昨夜,居然凭空传递着一个让客户们胆战心惊的消息:梦家的钱庄,包括江南的和北方的所有钱庄,一夜被洗劫的干干净净!
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的原始起源出自何人的嘴巴,也没有谁去探讨区研究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更不会有人愿意花多余的时间去认真地分析个中是否谣言。
客户们关心的,只是他们存在梦家钱庄的钱,钱钱钱!
都说,钱,是万恶之源,可是,却人人都爱的执迷不悔任劳任怨。
因为,钱,是生存之根本,没有钱,连活下去的资格都会被无情的剥夺。
所以,天色朦朦亮的时分,梦家的钱庄门口,已经黑压压的排着取钱的长龙了。虽然,通汇钱庄的掌柜亲自给大家作出肯定的解释,钱庄的现银不是没有,而是不可能一下子完全满足所有客户全部提取出来的要求,如此庞大的款项,需要时间转移过来,需要等;但是,没有人愿意等!
也许,有个别的人知道数月之前江浙曾经发生类似事情,结果为梦家的三少妥善解决。
这些人,似乎带着善意的给旁边的人解说江浙事件,让大家尽量保持良好的心态,等待三少来处理。
于是,人群之中,不知何时,有了呼声:让三少出来,让他给我们保证!
掌柜说梦家二少一会就出来,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梦家二少?
谁啊?
二少?
不认识!
他谁啊,你们就这样随便来个人糊弄我们么?
我们要见的是三少,三少!
更有人高声呼喊:这里是天子脚下,再事以愚弄,公堂上见!
掌柜的脸色铁青,然后转身进了钱庄。
大伙哄然不满,纷纷往里面挤拥,只把站岗在门前的一排梦家护卫,心力交瘁的疲于挡驾。
虽然,梦家的一班护卫个个身强力壮,个个都是武林之中上乘高手,但是,让他们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客户动手,光天化日之下,即便是给他们一百个熊胆,也万万不敢的!
彭!
梦二少一脚把桌子踢的稀巴烂,满桌的碗碗碟碟稀里哗啦的和着饺子的汤汤水水,溅了满地。
旁边的九叔神色凝重道:“失盗是昨下半夜的事情,却如此传播之快,显然,乃有心人在推波助澜啊。”
八叔鄙视了他一眼,这个状况,用脚跟都可以想到了,用的着他以一种狗头军师的郑重分析吗?
进来的掌柜是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汉子,双手垂着,低着头,轻轻道:“二少,从人群的信息当中,显然此事涉及到了三少,有人在逼迫我们让三少复出。然而,根据各路情报分析,三少没有回江南,也没有回京城。应该是隐匿于某处我们还没有找到的地儿。”
二少没好气的道:“你说的,难道我不知道吗,哎,都不知道我这么多年来用山珍海味倒去哪儿了,难道成效就是肥沃了一片田地么?老三的隐匿本事,没找到他,我可以原谅你们,但是,连几个柔弱的女人都被逃之夭夭了,你们说,我还能指望你们什么呢?”
九叔道:“二少,事情到了这地步,怪谁都没有意义了;还是想法子对付眼下这关吧。”
二少点点头,道:“九叔,无如,您和八叔去木灵道那里,向他借一趣÷阁银子过来撑一下场面。”
九叔眉头微微皱了皱,轻轻叹息道:“以前,都是老六跟那老太监洽谈各种业务的,他们的交情相对也比较好,可惜,老六人虽在京城,但却已经宣告了不再涉及梦家的事情了,哎......”
二少眼里掠过一丝寒光,冷冷道:“那老家伙,是在等老三呢,嘿嘿,这事儿没他关系便罢了,如果有的话,哼哼!”
八叔道:“这点我倒可以证明,自从三少离开京城之后,他就龟缩在洪进手的家里,一直窝着未曾出去,他所带的人,被神捕杜开功的弟子楚天歌借去外地侦查案件去了。”
二少表情有点郁闷,心里的各种作案对象,居然,要么离开京城,要么有没作案的力证!
那么,到底,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一夜之间,把梦家钱庄的库银无声无息的吞掠了呢?
总不可能,真个有五鬼搬运,把库银神不知鬼不觉地挪移到地狱去了罢。
二少挥了挥手,道:“给人去各个旅馆查看,这两天的住客登记;跟几处看守城门的打听近期进入京城的陌生面孔。尤其,吩咐他们,出城的车辆务必仔细盘查。”
身后的汉子们一个个应着声,然后分为几波,各分任务,陆续出行。
八叔和九叔相视了一眼,也迈开脚步,向经理室的门口走去。
当他们将近门口时候,忽然一个白衣汉子毛毛躁躁的火燎火急的跑了进来,一边还奔跑着,一边扬着手上高举的信函焦急万分的道:“不好了,二少,各地发来了八百里急信,报称于昨晚一夜之间,梦家所有的钱庄都被洗一空了!”
什么!!!
八叔和九叔双双还半举着的前腿凝滞在空气之中了,他们的表情都在同一瞬间惊骇欲绝!
刚刚才平静下来,重新找了张椅子坐着的二少,面上的表情似乎没有立刻变化,而是很慢很慢的,一点点的白,雪白。
他依然还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而坚硬的椅子却霍然啪的一声,高档而坚韧的木料椅子瞬间崩碎。
二少缓缓的站起了来,眼神有那么迷茫的一刻,仿佛,好像亲眼目睹看见一个面目狰狞的鬼怪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对着他充满讥讽的嘲笑。
他梦游般缓缓踱动着脚步,而他的脚步所踩之处,都一一呈现着深达三寸的脚印,一缕殷红的血丝,缓缓流出了他的嘴角,猛地,“哇”的一声咆哮,仰天喷出一口血箭!
八叔和九叔连忙飞身过来,扶住二少,各出一掌抵在他的命门之上,为他过宫行气,舒缓内脏,不至落下严重的内伤。
二少究竟乃非常之人,韧力和毅力皆是不同凡响,只是瞬间,便恢复了冷静,挥手让两位叔叔继续他们的行程和任务,他转过身,慢慢的走向最里面的一扇比较狭窄的小门前面。
这一扇小门,别看它的高度和宽度仅仅容一人通行,但是,这扇门却是精铁所铸造,其厚度也五寸有余,在没有钥匙之前提下,一般的刀斧和利剑,可以说无法撼动它分毫。
要毁坏它,除却需要精通佛门的金刚大力手,便是传说中的削铁如泥的宝刀神剑了。
铁门很完整,绝对没有任何遭遇破坏的瑕疵,这一点,只要不是一个彻底失明的人都有下断论的资格。
那么,是钥匙开的喽?
铁门,设着两个钥匙孔,也就是说,需要两个人持着两把钥匙同时开门的。
掌握两把钥匙的人,不是掌柜,也不是钱庄的其他职员,而是,二少身边的两个相貌平凡却气质冷厉的中年汉子。
二少回头看着身边两位他最为信任的人的时候,两个汉子一齐解下了腰带,伸手从裤裆取出两枚色泽昏暗的铜匙。
然后,他们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将钥匙插进了匙孔,齐齐转动,然后,咔嚓一声,铁门开了。
里面没有灯火,所以,迎面的,是一个漆黑的门洞。
一个汉子递过一盏灯,两个保管钥匙的汉子,其中一人接过灯,领先往里面走去,嗯,是随着他的步伐慢慢的降低,显然,里面是往下延伸的梯级,里面应该是一座地下室。
没有错,随着,二少跟着灯光走了进来,便可见高达十尺的梯级下面,展现着一间宽敞的石室。
按照以往的规则,二少下来银库巡查的时候,也仅仅让两个掌管钥匙的其中一个陪同他,另一个在外面看守门户的,倒不是担心什么事情发生,仅仅只是二少的习惯而已。
二少的习惯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需要留给自己一条退路。
所以,另一个,也很规矩的站在铁门之外,等着。
二少没有回头,却开口轻轻道:“李毅,把门关上就成,你也一道下来看看吧。”
站在铁门之外的汉子点点头,道:“嗯。”
然后,他跟随进来的同时,把铁门带上了。
石室,自然是石块建筑的,连地板都是结结实实的石块。
灯光虽有些昏黄,但也足够可以看见靠墙边的三面地上,都整整齐齐的摆置着一排排裹着油布的长木箱。
原本,所有的木箱应该盖上火漆,封的严严实实的,而现在,却全部敞开着,空空如也的,仿佛在诉说着里面原本黄橙橙白花花的金子银子已经被空气同化了一般。
木板盖子横七竖八的被扔在空地上,导致了,原本宽敞的石室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了,要去仔细看每一个箱子,还得寻找空隙或直接踩踏着模板盖子。
二少没有再向所有的空箱子看一眼,只是怔怔的盯着暗黑的墙壁,似乎自言自语的道:“李毅,胡达,你俩跟随我也有十年了罢?”
手提马灯的汉子和李毅皆是点头,齐声应道:“是。”
二少道:“十年——”
他轻轻叹息道:“人生,有几个十年呢?难为你们了。”
胡达道:“当年,我们在西域犯案,如若不是二少搭手相救,我们已经死在神捕杜开功的手上了。”
李毅道:“是啊,二少,您是我们再生之父母也不为过啊。”
二少道:“一直以来,我也当你们是兄弟对吧,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信任对吧。”
李毅和胡达都一愣,不知道二少这是什么意思,李毅一拍胸痛,义盖云天的道:“是的,二少的恩情,我们都铭感五内,绝不敢忘。只是,却不知二少忽生感触呢?”
二少没有回答,却转移了话题,对李毅脸含微笑的道:“李毅,我感触有那么一点儿啊,就是,究竟,我对你们的关心还是不够啊,喏,就说李毅你吧,都三十好几了,却还单身着,听说你前些日子结识了一名女子,恋爱中的男人开销自然大大增加,你又不好意思向我开口要提高工资,便进赌场赌博去了,满怀希望可以赢取一些钱贴补恋爱的开销。”
李毅低下头,呐呐道:“我以为,二少已经给的够多了,再向您开口,那便显得贪得无厌了。”
二少轻轻点头,然后扭头对胡达道:“还是胡达厉害,认识了那个女子才没几天,就已经发展到床上了。李毅啊,你要向胡达多学习学习哪。”
李毅点头道:“是啊是啊。”
二少的眼神又回到了李毅的身上,语气忽然冰冷,这种变化幅度跨度之大变化速度之快,如同刚刚还艳阳高照,下一刻却漫天飘雪了,让人措手不及的,“李毅,你赌钱的运气差是一回事,却万万不该在输光人家赌场不愿意借你钱的时候,你任性地掏出金库钥匙耍威风地拍在赌桌上,高傲的扬言你在梦家钱庄的权威度,让赌场东家借钱与你。”
李毅面色苍白,几乎找不到一丝血色,咬了咬唇,道:“我承认那有错,不过,那个东家也只不过是拿过钥匙看了一眼,并没有要我压上钥匙,便同意借钱了啊。”
二少冷冷的笑了笑,淡淡道:“虽然,我还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东家,因为,我追查的结果显示,他只是临时以一趣÷阁巨资入股该赌场的,自那天之后,他便失踪了,巨资也没有带走分文,这对于该赌场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儿,谁也不会揭暴的。在此,我要告诉你一些事儿,一名真正的高手,哪怕他对于配置钥匙工艺一窍不通,但是,只需要他一眼看过和手触摸过,凭手感凭记忆,就能够完全复制出原形的形象。”
李毅垂下了头,似乎深深的反省着,霍然,他身形晃动,向楼梯飞跃而上。
二少轻轻哼了一声,身影一飘,好像一道魅影,跟随着李毅的背影粘身而至,手掌一探,五指盖在李毅的头顶上,掌力一吐,噗的一声轻轻的脆响,李毅整个天灵盖都塌陷了下去,一声没哼,就啪嗒的掉在石阶上,然后骨碌碌的沿着阶级滑了下去。
马灯忽然灭了。
漆黑。
漆黑之中,二少淡淡的道:“胡达,你不需要说些什么吗?”
胡达没有回应。
二少叹息道:“既然如此,还是让我告诉你吧,你一则长得并不帅气,二则也不怎么有钱,你凭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跟你交往几天,感情就能够成长到床上的地步呢?脑残的,都知道,人家,图的既然不是你的相貌,又不是你的钱,图的,仅仅是你裤裆里面的金库钥匙而已。”
胡达估计被刺激到了,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的大声争辩:“胡说,你知道什么是爱情么,你连亲兄弟都无情无义,你有资格谈爱情吗?你没有!她是好女人,她说过爱我的,便是爱,就算她欺骗与我,我也愿意!”
二少淡淡道:“别跟我说爱情,我戒了。我还要告诉你的是,也许,你有资格谈爱情,可是,你首先得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