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随着那突然扬起的音调,秦阳的话就这样顿在空中,半响之后,这才再次言道,言语之中,却多了一份哽咽之意。
“然而,我回到府邸之中,所看到的,只有那与漫天雪花一齐飞舞的白色符钱,以及那...漆黑如墨的灵柩,我...我这才得知,前些天,心仪偶感风寒,又赶上临盆之际,体虚薄弱,便是这样一睡不起,永远的沉睡在了冰冷的皇宫之中,而我那未出世的孩子,也是出生仅仅三天后,不幸夭折。”
“我好恨啊!为什么我没有快点结束那该死的会议!为什么没有在平日多陪伴、多呵护一下心仪!为什么再临行前,没用因为那一抹浅浅的、无言的笑容而放下一切陪她到老!为什么...!”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泣之声自秦阳口中宣泄而出,无数泪水,不可遏制的从眼眶之中流淌而下,数十年间来积攒的痛苦与懊悔,终于是在这一刻,从他的灵魂之中爆发而出。
残雪飘零人间落,心中已是泪留痕。
秦慕雪这回并没有用黎光琴,为秦阳解除负面情绪所带来的悲怆,只是欺身依偎在秦阳怀中,陪伴着这位相伴自己十几年之久的孤寡之人一起哭泣,这种人与人的直接接触,才是传递情感最为有效的途径,她没有想到,一个看似平日悠闲自在的中年,竟然会经历如此人生悲情。
一旁陆明展则是悄然立于槐柳一角,俨然一副置身于世外的态度,但他的眼眶之中,却早已被一层水汽所弥漫,自从十几年前被秦阳从便将战乱之中解救出来,那宛如天神般沐浴在梦幻音阶中的音律尊者,便成为了他一生的依靠,也是他这一生为之奋斗和并且不惜性命也要保护的亲人,那种眼看着至亲之人的生命随光阴流逝而日益衰亡,而自己却有力无处使的无力感,令陆明展心如刀割。
略微平复情绪后,秦阳哽咽了一阵,拭去眼中的泪花,轻拍了一下怀中哭啼的秦慕雪后,便是再次言道:
“那一晚,我似乎才懂得了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我功成名就,荣获无数华夏人民的爱戴,声名远扬,我得到了世人梦想得到一切,却失去了自己最不想失去的人。自那之后,什么功名利禄、皇位继承权,我全部都弃如弁髦,然后独自踏上了孤寂的漂泊旅途。”
右掌轻锤了一下那满目疮痍的胸口,秦阳道:“就这样,我浑浑噩噩的沉沦数年,而也就是在那时,似乎是老天有意玩弄命运一般,在一个大雪纷飞时日,我遇到了那失踪多年的元玬,我那时才知道,他与我的相遇,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他寻找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曾经令他魂牵梦萦的心爱之人的死,向我寻仇。”
“那时的我,身怀七阶巅峰的实力,而元玬则因为感情之事的沉沦而心怀芥蒂,从而导致魂力提升缓慢,仅仅只有七十七级的魂力,要知道越是高阶的魂能者,每一级之间的差距就越是宛如鸿沟一般不可逾越,所以,几番交战之下,在我万般音律之下,他那变化万千的魂术,依旧败下阵来,而最后,就在胜负即将揭晓之际,他为了因我分心,故意用心仪之死令我失神,从而在极大损耗自身灵魂的前提下运用自创的封魂咒术,三千幽风重创于我,并且设下封禁之力封印了我的魂核之力。”
“魂力被封,至爱之人又离我远去,这期间,我只是活着,却不知为何活着,心已死,这个世界,我都觉得了然无趣,于是,我准备再去看心仪最后一眼,便去黄泉路的另一半陪伴她,于是乎,我回到了皇宫之中,而也就是在那一天,我遇到了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一个令我得到救赎的孩子。”
看着秦慕雪那一双布满水雾的美眸,秦阳嘴角扬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抚摸了一下秦慕雪柔软的头发,释然笑道:
“那个丫头自出生之日起,不论旁人如何教导,却始终不吐一字,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哑女时,他却无意间对着经过那半掩着的朱红扇门外的落魄中年,吱支支吾吾吐露了两个,令所有人包括那落魄中年自己都为之惊讶的字眼——爸爸!”
“那一刻,我心中的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地触动了,在那丫头的脸上,噙着一抹纯真的笑容,就宛如心仪在世对我的笑容一般,令我看到了那已经离我远去的妻子的倩影,那襁褓之中额丫头那一颦一笑,也令我那颗早已死寂的心,再一次为之跳动。”
听得秦阳的话语,秦慕雪俏脸微变,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就在其变化不定的眼神中,秦阳接下来的话语,却是令她,为之愕然。
“十五年前的那一晚,现任皇帝秦烈特赐于我为这按辈分排列,位列华夏王国第三公主的命名的权利,由于心仪离世于万里雪飘的暮雪时节,暮雪纷飞,而暮又结束之意,其意不然,我便取之同音慕字,名为慕雪,希望我已故的妻子可以借着这银装素裹的雪月,祝福这丫头的健康成长。”
“原来...我就是那个孩子。”
了解了自己的出生之事,秦慕雪心中充斥着无尽的感慨,原来,自己的出生,竟是挽救了一条生命,喜悦连同那激动的泪水一齐,宛如绝口之堤一般,浩浩汤汤的沿着面庞倾泻而下。
“生亦何苦,死亦何欢,财富万惯,权势通天,却终究只是身外之物,只有珍惜眼前,不负一人,这才是完整的人生,这也就是我这些年游历大陆所总结出的人生经验,我也希望慕雪你能记住,花开甚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秦叔叔...”
宠溺的沉浸在一脸温馨含笑的秦阳怀中,秦慕雪的耳畔还萦绕着秦阳淡淡的话语,那一句花开折枝的道理也是暗暗地铭记于心,纤手微紧,秦慕雪心中暗暗立誓,一定要学好魂能的知识,冰治好秦阳的封魂咒术,令这个被自己曾经称之为父亲的人开心快乐的活下去。
当一个人知晓自己对于别人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时,他才会意识到自己人生的意义与使命。
而对于秦慕雪而言,成为魂能者的意义,除了那英气面庞的少年的原因以外,似乎又增加了一个。
...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温暖的笼罩着大地,偶尔轻风拂过,便会带来一丝清凉之意,让的人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
现在的幻风大陆已然进入了夏末秋初的节气时节,伴随着落叶缓缓用绿变黄,那些炎炎夏日附在耳畔聒噪的蝉鸣之音,也是随之远离而去。
在一处地势险峻而隐蔽之际的幽暗之所,戴宇峥正盘坐在草席铺成的床榻之上,微闭着眼眸,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色能量,随着呼吸吞吐间,从胸前结出的印结之中缓缓注入,顺着戴宇峥的口鼻汇入身体之中,流经全身的灵魂回路后,最终汇入魂核之中,滋养着身体的四肢百骸并稳固着自身修为。
在周身萦绕的淡白色能量被戴宇峥吮吸的一干二净后,这才解印收势,漆黑的眼眸骤然睁开,精芒闪掠而过,随之悄然隐匿在眼底之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浊气,戴宇峥的脸庞之上隐隐散发着淡淡的毫光,显然,经过这次的修炼,体内的魂力修为,又是精进不少。
距离戴宇峥与李若霖、贾天浩二人分开已经过去了五天的时间,在这五天内,戴宇峥可以说是将魔骨遗迹的外围区域掏了个底穿儿,无数次的穿行于密林之中,令他的精神力已经将这一片区域的布局了然于心,熟悉到不用凭借着地图,便可以大致辨别自己所在位置的程度。
自从那日经历了离火炎狮王一战后,戴宇峥对于自身魂能以及魂技的领悟也是颇具成效,于三天前,正式进入到十九级中段的魂力水平,这比戴宇峥预计的突破时间缩短了近一半的时间,归根结底,还是得感谢五天前场生死逃亡。
尽管李若霖建议戴宇峥采用一些较为温和的修炼方式修炼,但浅尝了空艇之上与夜旭的生死拼搏与魔骨遗迹的人兽屠戮血战的禁果之后,他显然已经被这种近乎梦幻般的升级速度缭乱心神,就像吃了禁忌的毒品一般,疯狂的出入于兽穴险地之间。
但戴宇峥也是知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己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贪多嚼不烂,尽管他心中对于那升级飞快的魔骨中围有着一抹近乎疯狂的偏执,但在这五天里,凭借着过人的自制力,他始终没有在踏足魔骨遗迹的中围区域一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他可不想再一次碰见中围那些磨牙吮血的高阶魔兽,上一次离火炎狮王一役,由于有着李若霖和贾天浩的拥趸,他才在那险象环生的火焰凶神的追杀下得以生还,而这一次,他却只身一人,戴宇峥所追求的是九死一生一线间的生死突破,而不是置身于十死不生的亡命之境,以自身肉体硬撼群兽,那显然是嫌活的太长了。
所以,在戴宇峥那几乎没有节制的攻势下,外围的魔兽们可就没有消停的日子了,几乎每只魔兽都是瞪着个布满血丝的兽瞳,不眠不休的在森林中巡视着外来入侵的人类,而且,令戴宇峥好笑的是,自己的无心之举,却是令的那些习惯了魔兽们昼出夜伏的老佣兵组成的队伍们多少吃了些苦头,不过好在这些老佣兵们也都有着多年浪荡与兽圈的经验,因此也并没有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恶果。
“十九级中段吗,虽然修为提升的很快,可是最后的十天里,还要接连突破上段和巅峰等级,还要刨除其中前往黑岩城获得魂器的时间...”心中略微计算了一下时间,戴宇峥喃喃道,脖颈四下的扭了扭,空气中顿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骨头脆响,旋即苦笑一声,道:“不管怎么算计,时间还是不够啊,今天就向着外围区域再深入一些吧。”
心中既已有定计,戴宇峥便不再犹豫,双掌撑在床榻之上,微一用力,身体便矫健的弹身而起,右手手腕凌空一翻,随之向后一抽,一股突兀的狂风便是自面前席卷而出,然后便卷携着那屹立于墙角的重若千钧的玄铁重剑悍然入手,随着剑刃反转随之收剑入鞘,戴宇峥这才腾空而落。
轻拍了拍背后那陪伴自己近两个月的铁疙瘩,戴宇峥笑了笑,旋即脚掌地面连踏,身形化作一道黑色箭矢,从地穴之中闪掠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