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遥远的山村，夏夜狂风暴雨，冬天雪虐风饕，春来微风和煦，秋尽满目荒凉。夏季的村庄，烈日暴晒了一个下午，地面上满是龟裂。黄昏时分，暴风掠过，尘土飞扬，荒凉之中太多的美景入目。这些尘土在风中自由翱翔，翩翩腾起又缓缓落下，他们终究还是回到了地上，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在风中作过多的停留。暴雨袭来，噼里啪啦一阵狂打之后，乡村恢复了平静，微风中略带尘土芳香，那是村子里最朴实最惹人垂怜的芳香。暴雨过后，剩下的便是漫漫黑夜，要是运气足够好，夜里也许有月光。
“哞——”，不远处传来了黄牛的叫声，声音响彻山谷，在寂静的几乎没有汽笛声没有人群喧闹声的荒山上，刘岳独自一个人在看着书。他六年级马上就要毕业了，过几天就是毕业考试。
这几天正是农忙时节，村里到处弥漫着耕作的气息。昨天他和另外几个小伙伴一起到山上牧牛，相互打闹，调皮捣蛋了一天，结果牛跑到别人庄稼地里把别人家的庄稼啃了许多。要是别家的可能影响不大，偷偷摸摸也许可以蒙混过去，可偏偏吃到了村头那个人称母老虎的王枝花家的。
这个王枝花，虽说名字带了个花，乍一听，还以为是漂亮似一枝花，可不曾想竟是一枝在村里人称臭牡丹的花，开花时节，臭不可闻。王枝花的脾气暴到一触碰就会炸开糊你一脸。当看到玉米地里有牛时，她气得暴跳，本来她是在另一个山头劳作的，看到此情此景时，她一声疾呼：“哎呀！谁家的养了抬人，抬老祖的牛呀！要把老娘家的玉米吃完了，人是不是死了，是不是被鬼抓去了！”然后便飞奔似的从那个山头往这边的山头赶，相隔一两公里的路程她五六分钟就搞定了，奔到目的地，气喘嘻嘻，像是运动员刚跑完马拉松一样。
当然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马拉松，因为她几乎不曾涉及过这些知识，也没有去过学堂，哪怕去过也是去骂人。上次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孩不小心用弹弓把她家的鸡打死了，后来被她查出，竟不管当时学校是否在上课，一个劲的跑到教室骂了一刻钟左右，后来被老师强制性的拖了出去。如果让她继续骂，估计会喘不上气而一命呜呼。她骂人的话从来不创新，永远都是那么几句，骂完了又返回来继续，就这样重复着，没完没了。
她跑到刘岳跟前，没等气喘过来，就开始了她马拉松式的骂人大战。她骂起人来，脏话连篇，唾沫横飞，在炎热的夏季，要是不怕她口水脏，让她骂上一顿，那顶得上洗个澡。刘岳不是太在意她那无理取闹的骂法，的确是他家的牛吃了人家的玉米在先，也只有忍气吞声的让她骂个够，可这个王枝花这次骂人的脏话既然创新了。
“你这个贼杀的，有人生没人养的杂种，你全家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将来成为五保户，无妻无儿，哪怕有媳妇，也是满脸痔疮，全身瘙痒，见人就想上，天天在外勾搭野男人，在家勾引老公公，生的儿子没有屌，生个女儿嫁不出去······”以前骂完便又返回来继续，可这次她在刘岳身上加了新内容。
刘岳家里很穷，父亲又多病，家里大部分的劳作都系在了刘岳母亲的身上，这位看似普通的女人却从来不叫苦叫累，心如大山，从不动摇。
“你以为你妈有多厉害呀！枉村里人还夸她聪明能干，什么一个人挑起了这个家，在我看来她就是一个娼妇。你还小，你是不知道，你家欠村里王富贵家好几千块钱，你爸那年生重病，就要升天了，可家里没有钱，凑不够去城里大医院的医药费，后来你妈东奔西跑四处去借钱，谁不知道你家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谁敢借呀！就连你家的亲戚都避得远远的，害怕摊上这滩浑水，怕你爹救不活，那这借出去的钱不就像泼出去的水了吗！有去无回。可后来你妈既然借到了数额不小的一笔钱，就是在王富贵家借的，谁不知道王富贵贪财好色，你妈长得貌美如花，跟我差不多。”
说到这她还特意的笑了笑，以为她和村里的美人朱红艳一样美丽。
“后来精彩的事情发生了，你妈委身了王富贵，村里不知名的那些和你妈走得近的人说你妈真有本事，居然借到了钱，哎！可她们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王富贵是上了你妈才答应借钱给你妈的，可怜的你妈呀！真是······”
还没等说完，刘岳一拳朝她下巴打来，“你嘴厉害，我叫你说，叫你说，”连续打了好几拳。第一拳打上去，王枝花的嘴便流了血，她急了，赶忙求旁边的人把刘岳拉住，可旁边的人都是刘岳的朋友，他们也巴不得上去揍她几下！刘岳和王枝花厮打了很久，王枝花奋力反抗，没有被刘岳打到特别易受伤的部位，只是相互在地上缠绵了一会儿，旁边看热闹的伙伴还嚷嚷道，上了她，上了她，王枝花和刘岳都红了脸，便都住了手。
王枝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骂了一句小兔崽子便跑了。旁边一个叫刘瑜的笑道：“这个臭婆娘，估计这次是真害羞了”。而刘岳则坐到一旁伫立良久，不知是在思考那泼妇刚才说的话，还是在想什么应对办法。刘瑜走过来说道：“战赢了还不高兴呀？你这次为我们兄弟伙出了口恶气，大家都非常的佩服你，我们也想骂她一顿，上次小鸡被她骂得都好几次没敢去上课。”
刘岳也听村里很多人说王富贵之所以借钱给母亲是因为色鬼王富贵占了母亲的便宜，可他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部分消息是道听途说得到的，并不了解其中的真相。
在很多年前，王富贵曾向朱红艳提过亲，可朱红艳的父母不答应，因为王富贵那个时候没有父母。他父母死得早，从小便跟着一些地痞流氓鬼混，二十出头还一事无成。相比刘岳的父亲刘忠玉，王富贵那时候真是一文不值。刘忠玉当时念过初中，虽然只念完初一，可在村里也算得上是个才子。他的父亲担任过村长，在村里无论是作风还是为人都有名有气，所以朱红艳的父亲毫不犹豫的把女儿嫁给了刘忠玉。
所谓世事不寻常，白云苍狗，风云变幻，后来刘忠玉患上了重病，卧病在床好些年。而那个无名小卒，被人看不起的王富贵则到城里打工赚了不少的钱。他生性风流，虽说在外混了好些年，可一直没有成家，他依旧喜欢着朱红艳。上次朱红艳找他借钱，他便想对朱红艳下手，以疗治这些年心中的苦痛，可朱红艳是一个性情刚烈、知廉耻，懂纲常的女人。当王富贵向她提出无礼要求时，她回身便走，准备到别处去借。王富贵虽说有那么一点钱，还非常痴情，却也有一点傻气。他怕朱红艳以后会看不起他，不但借钱给她，还求朱红艳别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后来村里一些嚼舌头的女人不知从哪儿得来的蛛丝马迹，慢慢的便把事情传开了，而且口风不一样，编成了好几个版本，王枝花说的是其中一个版本。
刘岳还小，他不知道大人之间的这些恩恩怨怨，他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要诋毁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村里人要把这些事情传来传去？在他看来，也没什么稀奇古怪，只是别人这样辱骂他母亲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晚上，王枝花登门拜访，亲自将刘岳的所作所为告诉刘氏夫妇，还对刘忠玉抱怨不停，甚至又骂了起来，不过这次她收敛了一点，怕再吃拳头。刘岳并没有将王枝花辱骂母亲的事告诉父亲，怕再生事端，可这样一来，刘忠玉又将此事完全怪罪于他，认为是他的狐朋狗友唆使他打王枝花。第二天刘忠玉便没让刘岳和他的伙伴们一起出去，而且还要限制他们之间的相互往来。
刘忠玉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刘岳静下心来好好学习。马上就要考试了，这些天刘岳忙着玩，几乎没顾得上复习。这个家族里就他懂得学习，热爱学习，其他的几个哥哥、表哥最厉害的一个读到六年级便辍学了，现在全家族都指望着他可以继续读书，将来扬名立万也好光宗耀祖。可他却读得力不从心，因为父亲的病情越来越恶化，家里的日子越来越拮据。朱红艳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很多年了，刘岳担心母亲会累坏身体，想辍学帮助家里干农活，可朱红艳是一个非常明事理的人，她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不让儿子辍学。
考试那天，他发挥得很好，考了全级第一。后来去了当地重点中学，还得到了数额不小的一笔奖学金，而这些钱自然是拿去为他父亲治病。
去到中学，他很不适应那里的生活，学校里有很多学生是富家子弟，他们每天吃喝玩乐，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总是欺负山区来的或者那些没有靠山的小同学，他们一天得意忘形。
有些家世非常好的同学犯了错，老师也很少管，只是当着被欺负的同学轻微的骂几句，骂完之后便被叫到办公室去做思想工作。实际上有些老师也有一点害怕，怕那些强势的同学会伺机报复，所以叫到办公室做思想工作的时候再找点话题道个歉。他们总是很委婉，很有心机，甚至你根本不能察觉出他是在道歉。
他们那套老话可能做梦呓语时都能倒背如流：你以后小心点，别以为家里有钱就可以随便欺负别人，骂你几句你又受不了，不骂你你又得寸进尺，你爹当初是怎么交代我的？当然有些话可能说重了一点，别往心里去，我都是为了你好，什么时候把你爹喊来一起吃个饭，交流交流，我也好管教你······。当然这一堆话是对那些富家子弟说的，对那些穷孩子就不是这样了：为什么打架？是不是不想读书了？你看你家境这样还打架，你有医药费吗？再打喊你爹来带回去，开出。如果你和他讲道理说是别人欺负你，那他就会说：还顶嘴，你不惹他他也会欺负你？他怎么不来欺负我，快去看书，下次注意点。被欺负的同学只得忍气吞声，谁让自己家境不好呢！
不过刘岳还算混得不错，因为他一直以来成绩都很好，老师很关注他，对他照顾有加。那些靠欺负别人来证明自己强大的同学在他身上自然不能捞到什么好处，相反遇到他还会主动和他打招呼，主动问好。当然他们也不是真这么好心或是怕他，而是希望打好关系，考试的时候或许可以捡一点小便宜。不过这种小便宜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捡到的，除非他们足够聪明，足够胆大，不然很难得心应手。监考老师的那双眼睛可不是用来做摆设的，似乎上天生就那双眼睛就是为了让他在考场上做一个严师，做一个人称鬼见愁、让人闻风丧胆的魔鬼式的人物，他们认为只有狠才能震慑住那些用心不良的不好好学习的学生，他们认为考场上只有必然没有偶然，任何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是作弊的征兆，作为一个监考教师就应该就这一切扼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