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秉寺的僧人停下了念经声,大多都汇聚一堂,挡住了已经不是第一次一言不合就闯进寺内的四名道士,双方可能由于语言不通,一名负责翻译的老挝本地人站在两拨人中间,不停来回转述,满头大汗。
拔冲僧人虽然察觉大堂里的动静,但仍然是充耳未闻,对叶一诺道:“如果你想进最深处,你就要学会说泰语,那些军阀对外国人都比较排斥,泰语能让你更方便的和人交流。”
叶一诺表示理解,用手指指了指那群道士:“他们是……”
拔冲僧人轻声解释:“约莫是两个月前,有一群泰-国的和尚送来了十个古曼童,让寺内僧人帮忙超度,我当时正好从金三角归来,便答应了下来。可没过多久,又来了一批自称是中国道教协会的人,他们带了一些酒坛子,说是受雇主之托,要从寺庙里强行请走那十个古曼童,当时由于语言不通,产生了一些冲突,经过警察调解后,他们表示不会再来,但并未遵守承诺。”
猴子翻译的同时,多添了一句:“叶哥,在这些僧人的眼里,古曼童这玩意儿邪得很,就是个带着罪孽的不祥之物,都是要超度之后才能下葬的。”
叶一诺若有所思,对柏头问道:“你们的人有没有检查过这些道士的签证?”
柏头道:“这个是我同事负责的,我也不太清楚,但签证这东西……老挝移民局对中国人都非常放心,不会查的那么严。”
叶一诺平静道:“那就对了,这些人,压根不是道教的。”
柏头和猴子都是一愣。
“他们身上穿的道袍太山寨了。”叶一诺用拇指往后指了指,“解释的太复杂你们也听不懂,总之和我记忆中的道袍样式不太一样,中国的道教虽然门派众多,但大抵上就分为四大派别,分别是全真,茅山,灵宝,正一,他们的道袍都很容易分辨,这群家伙的道袍,明显是为了仿造而刻意添油加醋弄出来的山寨品,而且中国正统的道士,不会像这样没礼貌乱闯。”
话音刚落,寺庙大堂处就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年轻僧人和年轻道士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也不知是哪方说了句难听的话,顿时怒目相向,隐约有扭打起来的趋势,你推一下,我推一下,把周围的香客都吓了一大跳,有的外国游客纷纷拿起手机拍起了视频。
猴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嘿嘿一笑:“道士和秃驴打架可不是什么多见的场面,我去看看。”
柏头和叶一诺倒还算是冷静,转头望向那名在寺内僧人眼里德高望重的老僧,正想说话,却见他走回了屋子,用双手高举头顶,依次拿出了九个被封存在透明罐子里的古曼童,摆在了叶一诺两人面前。
拔冲僧人垂眸道:“古曼童有两种,一种是山野巫僧使用已故小孩的骨灰、骨头等比较邪恶的材料制造,一种就是寺庙内的僧人用泥塑或者塑料制造,前者无论在任何一个正统寺庙,都是禁止出现的。摆在你们面前的这九个,是后者。我这几天已经全部超度完,将它们送往极乐世界了,之所以一直不肯交给这群道士,是因为在三天前,有一个被偷走了,那也是唯一一个……属于前者的古曼童,我让寺内僧人去附近的佛堂寻找,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被偷走了?”
柏头和叶一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骇然。
看来和桂凤尸体一起装在行李箱的古曼童,找到源头了。
只是,为什么会被猜买偷走?
和尸体放在一起的意义是什么?
叶一诺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但一切被故意为之,却看起来无意义之事,都有它所谓的道理。
柏头把叶一诺所说的话翻译给拔冲僧人,告知他这群人并不是什么正统的中国道士,不需要把古曼童交给他们。
拔冲僧人就摇摇头,说没有关系,这九个古曼童已经被超度了,灵魂都不在里面,和寻常的摆设物没什么两样,他们想要就送给他们,也算是一桩善缘了,只是那颗被偷走的古曼童不能交给他们而已。
说完,他就主动搬起几个古曼童,朝着闹腾的大堂走了过去,打算平息这场风波。
猴子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被叶一诺拉到了一边。
接着,便见到拔冲僧人鼓起腮帮对着那群神情激愤的僧人说了几句老挝话,原本扭打在一起的双方都停下了手。
拔冲僧人捧着几个古曼童,将其摆在这几个年轻道士眼前,双手合十对他们行了一礼,并告诉他们可以把这些东西带走了。
负责翻译的本地人如获大赦,语速飞快的解释了个清楚。
可带头的年轻道人低头用手指数了几下,刚缓和了几秒的脸色一下子又黑了下来,扬起脑袋用普通话指着拔冲僧人就破口大骂了起来,语气十分暴躁。
一旁,听到这些污@秽之语的叶一诺皱起了眉头,走到了拔冲僧人面前,说道:“你们是国内来的道士?
我也是中国人,剩下的那个古曼童被偷走了,找不回来了,这九个你们可以拿回去了。”
几名道士对视了一眼,眸中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狡黠光芒。
先前破口大骂的那位年轻道士上下打量着叶一诺,面无表情道:“贫道来这里的任务,就是带走一共十个古曼童,少了一个,不行。”
叶一诺平静道:“古曼童是泰-国佛教研究出来的东西,怎么会跟中国的道教扯上关系?我对道教文化颇有了解,能否告诉我你们来自哪一派?”
年轻道士眯起了眼,将手肘上的袖袍一挥,一脸傲然道:“难道你认不出贫道身上的道袍?当然是正一派的了。”
叶一诺“哦”了一声,继续问:“既然是正一派的,那几位师承哪一代?师承三代以上的字辈法名都是什么?”
年轻道士眉头一皱,显然没想到叶一诺会问这些问题,冷声道:“关你什么事?贫道没有必要回答你。”
叶一诺又问道:“据我所知,正一派向来都有传度、授禄的规矩,不知道几位的师父是否传度或者授禄了?”
年轻道士一下子哑口无言,不耐烦挥了挥手,说道:“你要是不信,就回国去道协查个清楚。”
叶一诺笑了笑:“你还知道道协啊?那你身上肯定有带道士证吧?这玩意儿就是道协下发的,如果你能拿出来看看,或者回答我以上的问题,我就让当地警方帮你们找回来丢掉的那只古曼童。”
年轻道士强忍着想骂人的冲动,脸色阴沉道:“你身为中国人,帮着外人对付同胞,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啊?”
叶一诺依然噙着笑意:“我对付你了?没有啊,我只是在向你求证而已,如果你是真的道士,把证据拿出来不就行了?”
年轻道士显然没了耐心,站在原地思量了很久,竟是当着一众僧人和群众的面,抬脚就踩碎了那些摆在地上的古曼童。
咔嚓!
咔嚓!
咔嚓……
这突如其来的破坏引起一阵惊呼。
拔冲僧人轻声开口,示意那些面露悲愤的年轻僧人们冷静下来,不要冲动。
年轻道士每每踩碎一个古曼童,都会蹲在地上查看片刻,当他把九个古曼童都踩碎了之后,整张脸就彻底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