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摇拽,来人龙行虎步一脸正气,官服胸前补服之上锦鸡昂首挺胸光彩夺目。
“天,居然是二品大员!”一众衙役倒抽冷气,低声惊呼。
“嘶~~”哪怕是身为府尹,官拜从二品的赵德刚亦是心中一冷,遍体生寒。
之所以如此,不是来人品级问题,而是来人身份、姿态的问题。
身为皇城府尹,且同为‘豪门赵家’的人,赵德刚又岂会认不出来人,正是他的堂哥,也是他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赵聪业。
赵聪业与赵德刚同样身为豪门赵家的嫡系,一直就在竞争,自然不对付,现在赵聪业一出场就放言‘看看府尹能不能代表朝廷’,其来意不言自明,也难怪他心寒。
公堂落叶可闻,赵聪业看了看赵德刚三两步穿过公堂,走向明镜高悬之下,一躬身高呼:“臣,赵聪业有幸得圣恩官拜刑部尚书,掌管天下刑狱,今听闻贼人当街杀人,且被无罪释放,有感于理不合,于法不容,特此从审,叩请圣恩!”
叩拜后,赵聪业猛然起身一抓惊堂木啪一声拍在文案之上,低吼:“府尹赵德刚何在?”
“下官在!”赵德刚面色发苦出列躬身。
撇了一眼赵德刚,赵聪业喝问:“你身为皇城府尹,主管一方司法,居然对杀人大案,不报而审,审而无罪,本官存疑,欲代圣而审,你可有异议?”
代圣而审!
赵德刚脸上闪过不可思议,要知道代圣而审可不比一般案件复查,而是直接一锤定音的审案,是刑部对案件有疑惑时,最极端的做法,但几乎从来没有人如此,因为代圣而审就是代表君王审案。
什么是君王,一言九鼎,万事无错,那就是君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一国之君天下之表率,万事绝无错,哪怕错也是对,更别说他人代他做事了,不错则罢,一旦有错,必然人头落地,甚至祸及妻儿,所以自小圣国建立以来还从未有人代圣而审。
如今赵聪业却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到底为什么?
赵德刚双眼忍不住看向安从褛,想看看他到底用什么打动赵聪业。
“等等你就知道!”面对赵德刚的疑问眼神,安从褛阴笑。
同时赵聪业再次开口:“赵德刚你有异议?”
“下官无!”
连代圣而审都抬出来了,哪怕赵德刚在糊涂在混账,也只能暂避锋芒。
下一刻,赵聪业一屁股坐到明镜高悬下发难:“人犯程江,你光天化日当街杀人,人证物证俱全”
“本官问你,你可知罪?”
“大人,学生冤枉。”
此罪不能认,此时不仅自己的生死安危,就是赵德刚的前程都已牵连,程江断不能认罪,稍稍一顿,他准备如法炮制在以民意挟官意:“大人,此事,非后生之罪,乃是...”
“放肆”
赵聪业黑着脸打断,道:“本官没问你事情经过,只问你认不认罪!”
不问经过只问认不认罪,程江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高坐明镜高悬下,一脸正气的赵聪业,脸色不停变换。
“大胆,尚书大人问话,为何不回?”安从褛喝问。
“还不从实招来”胡青附和。
“你们不问经过,就已认定我有罪,我又何须回答”程江双眼冰冷看着几人,胸中怒火点燃。
“赵大人不问而定罪,是否太过武断?”一直假寐的耿秋,忍不住开口。
“哦,原来是旬夫子的弟子耿秋先生也在”赵聪业似是才看到耿秋,客气的拱手道:“本官失礼了,不知耿先生有何高见?”
“什么,他是老师的弟子!”
程江不可思议看向很容易让人忽视的山羊胡老者,心中激动忍不住想要相认。
‘稍安勿躁!’递程江一个眼神,耿秋平静开口:“高见谈不上,只是耿某有一事不明,还请赵大人赐教。”
“赵某洗耳恭听”
耿秋微微躬身道:“大人判案,耿某不敢妄论,只是赵大人这不问而判的做法,只怕会让天下人曲解圣意呀!”
“呵呵,原来耿先生是担心本官污了圣上名声”赵聪业笑呵呵解释道:“本来此案的来龙去脉本官都已经知晓,这才如此审案,既然耿先生觉得不妥,那本官就从头再审一次好了。”
不知是顾忌耿秋,还是另有他谋,赵聪业很好说话,一拍惊堂木重新开口:“程江本官问你,可有杀安虎?”
“有是有,不过是安虎砸学生家大门在先,要杀学生在后,学生不得已反击才错手杀死安虎,所以安虎虽是学生所杀,却罪不在学生。”
“哦,事实果真如你所言吗?”赵聪业也不深究,一转头喝道:“来呀,带受害人家奴上堂!”
“陈三拜见大人”下一刻,被胡青押着战战兢兢到来的陈三噗通一声下跪高呼。
“陈三,你可知罪?”赵聪业断喝。
“罪...”陈三一脸迷茫,连害怕也忘了,脑中只有大大的问号,怎么才一来就问罪,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想在本官面前装糊涂?”赵聪业喝道:“你身为安家家奴,因平时不满主子安虎,于是与外人勾结,故意在今夜唆使你家主子前往程家,在与程家人里外勾结将你主子害死,难道还有假?”
“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陈三浑身一个机灵,忍不住喊冤。
“大胆刁奴,主家待你如亲骨,你却天生反骨,与人勾结暗害主人,无异于害你生生父母,如此大逆不道,还想狡辩吗?”
赵聪业此语一出,众人色变,这哪里是在询问完全就是在诱逼,看似说陈三与安家如何、如何,实则话外之音直指其家人,疑似不言自明,你认罪自己死,不认罪就是害你家人,害你父母。
这样的逼迫谁能承受。
果然,刚才还一脸激愤的陈三面如死灰,秃废软倒在地有气无力,认命般回答:“小人招。”
“哼哼,既然招供,那就将主使你的人一并招来”
“是他,就是他主使小人如此”陈三生无可恋,按照赵聪业的意思指认程江。
这一下,程江的罪名已然不是当街杀人,而是谋杀。
两者看似差不多,然面对的刑法却不一样,因为小圣国优待文人,所以谋杀功名在身者罪同叛国。
“好!”如此结果正是安从褛想要,忍不住暗中叫好。
同时赵聪业再次向程江发难:“程江你还有何话可说?”
“你要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我又有何要说”程江冷冷的看着赵聪业,胸中一团热血不停沸腾。
“哼,既无话可说,那你这谋杀秀才之罪便就此定下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居然还可以这样审案!”
哪怕在如何害怕赵聪业的权威,一众衙役也忍不住议论纷纷,毕竟这栽赃嫁祸太过明显,已然群情激奋。
“民意即天意,我朝开国以来一直重视民生,今日算是破天荒了。”耿秋嘲讽。
“放肆,你想干嘛,想造反吗?”安从褛怒吼:“金甲兵何在,给我拿下!”
“什么,想拿耿师爷,我看谁敢”耿秋不仅是赵德刚的师爷,还是旬夫子的弟子,在府尹衙门多年,一众衙役敬佩,此刻安从褛想动他,自然维护。
“怎么你们要造反?”胡青低吼。
“吃里爬外的东西给我滚”
一时间,整个公堂乱成一团。
就此时,一黑衣老者自衙门外疾步而来,在安从褛耳边低语:“老爷,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
“好!”安从褛双眼一亮递给赵聪业一个可以开始的眼神。
两眼相对,赵聪业会意,骤然发难,猛然将矛头指向赵德刚:“赵德刚,耿秋,你二人审案不明,判案不公,涉嫌有意包庇叛逆,罪与叛逆同,你二人可知罪?”
“什么,你敢说老子造反,老子不要这个官也给你拼了!”这一下,原本顾忌同家的赵德刚终于爆发,三两步窜出,拳头挥舞着就要暴打赵聪业。
赵聪业配合着一边躲避一边高喊:“赵德刚,你要干什么,你想以下犯上造反吗?”
“什么,府尹赵德刚以下犯上,造反了?”同一时刻,府尹衙门外突然亮起火海,一眼望不见边际的人山人海突然涌现,且人人高喊:“惩治凶手,捉拿叛逆!”
“杀叛国者,还我朗朗乾坤!”
一时间叫喊声此起彼伏,整座丰都都在震动。
“糟糕”耿秋猛然色变,这才意识到安从褛不仅仅想对程江动手,也想对他们动手。
“民意,哈哈哈好个民意即天意,赵德刚,耿秋你好好看看什么是民意,这就是民意,不是本官要杀你,而是民意不可违,你等三人搬弄国法,正该有此下场。”
“大人明察秋毫...”
“哈哈哈,这还多亏安大人协助。”
“哈哈哈”
两人对视相互大笑,不错,安从褛之所以说动赵聪业就是因为他的这个计策,不仅仅可以致程江与死地,而且可以让赵聪业铲除家族中的畔脚石赵德刚,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刚才指鹿为马的判案。
“无耻小人!”明白事情经过,程江心中一团怒火达到人生巅峰。
他从来没想到人居然可以这么无耻,也从来没想到,为官父母者居然可以颠倒黑白到这种程度,他更没想到因为自己居然会牵连到老师的弟子。
一时间,程江胸膛之中有无穷怒火在燃烧,脑海之中有无边怨气在蔓延,心中的憋屈充斥整个胸膛,他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程江是真正的读书人,与生俱来就有读书人最求公理、正义的精神,这一刻忍不住仰天长啸:“问世间公道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