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平静的过了一段时间,我以为战争离我远去了。但是这只是暂时的,他只是告一段落了。36团驻守边陲,当然要担负边境的巡逻任务。这对这支部队来说是老本行,轻车熟路。但是战争刚刚结束,处于相当敏感时期,敌国相当的不服气,总是想报这一箭之仇。我们的仇又要和谁去报。
我不喜欢战争,战争就意味着流血,死亡,生命的终结。但是有些东西会比生命更重要,有些东西会不再允许你害怕。当你的战友用他的生命换了你的生命后,你还有什么权利再害怕呢!当祖国领土完整和名族尊严受到打击时,当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威胁时,军人都会用生命去保护,捍卫,用最强硬的态度让敌人明白,这些是我们的底线是不可以触碰的。只要你穿上了这身军装,这就是你的神圣的使命。
一个老军人说,战争没有真正的完全胜利,只要你有人员伤亡。我佩服这样的军人,绞尽脑汁却不妄谈胜利。他只希望在胜利的同时,自己的兄弟们少死几个。军人不崇尚暴力,他们的暴力是被敌人逼出来,是被仇恨喂养出来的,当看到自己的一个个战友被敌人杀死时。再没有攻击能力的士兵都会变得暴力。
我之前爱打架,这是雄性动物从绒毛饮血时代带来的天性。我觉得战争和打架是相同的,却又是不同的。相同的是,这都是用暴力达到对他人的攻击为目的。我们通常为了自己打架,但是我们打仗是为了荣誉,为了祖国和人民,和战友兄弟,这就是他们的不同。这都会造就出血性男儿的,不同的是打仗会造就出英雄,而打架会造就出流氓。
之前的战争,我和闫斌没有被当成英雄。因为我们向上级请功,这对我们来说不重要了。我们认为能活着就不错了,还能接着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还有一部分原因,由于参战人数众多,伤亡较大。战后工作组的统计工作也是十分困难的。我们两个又没有让上级统一分配,而是自己来了36团。没有找到我们也是有可能的。我们成了普通一兵,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或者正是我所需要的。
这段时间过得很平静了。平静的我都不太适应了,我习惯了奔波。没有鲜血的日子只剩下了苦涩的回忆。
我思念着我的连长,我的兄弟们。
我们巡逻在,祖国的大好河山上。我们走在丛林中,石岗上,走在小河旁。闻着花香,听着燕雀啼鸣,这片景色又让人心旷神怡了。我有权利欣赏,但是不能留恋。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是战场。硝烟散去,雨水冲刷下血污,曾经的呐喊只能停留在心里,一切仿佛又归于沉寂。
我们一行三人,那两个是我们班的兵。我们在一条无名的小河旁休息。吃着压缩干粮,喝着这条河的水。过了河就是敌国。这条河就是边境。我习惯性的拿起望远镜看着远方和对面。我发现了一队敌军,正在往一个山坳里走去。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带着他们在我国境内一个山坡上埋伏了起来。我观到,敌人大约有两个排的兵力。我当时以为敌人是有什么军事行动!我让这个两个兵都跑了回去,让他们去跟部队报信。
一切来的太突然。
他们走到了,这个山坳里。我潜伏在我国境内,他们对面的山坡上。他们带来了三个人,头上带着头套。我从瞄准镜看见他们穿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装。这是他们抓到的我军战俘。
双方虽然已经偃旗息鼓,暂时停止了战争。但是交战以来皆死伤惨重,皆对对方恨之入骨。刚刚开战之际相互的杀戮是为了民族的利益,和国家的使命。现在又加上了对战友的个人仇恨。我在猜想,这几个应该是我军的俘虏,他们想杀害我军的俘虏泄恨。为他们的战友复仇,在这片我军给他们造成重大伤亡的战场上。他们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祭奠他们阵亡的士兵。我猜想这肯定是在某个军事指挥官的授意进行的个例事件。决不是敌国政府的大规模行为,因为双方在进行战俘的互换。
在观察敌国的地形来看,这个山坳极其隐蔽的。如果从敌国搜索,是很难发现的。但是我在我国境内,是很容易看到的,距离约五百米左右,我放下了望远镜。拿起来我的56式步枪,我在我的56式步枪那个不配套的瞄准镜下看到了敌人的景象。外围警戒,山坡上隐藏着狙击手,约有两个排的兵力有序地排列在这山间的空地上。这里是一个绝佳的刑场,因为不可能有“犯人”在这里逃脱。
我从瞄准镜里看到了,那三个“犯人”被推推搡搡的带到了这个山坳的中心。他们都站的笔直,比押解他们的敌军还要直。他们的面罩被一个个的摘下。我看到了那张黝黑的脸,那个足以吓倒鬼魅的眼神,杀气足以令敌人胆寒的连长。他们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但是连长挺直了身躯,打量着他们。藐视的眼神看了每一个敌军,仿佛他不是即将赴死的战俘,而是来视察的将军。
泪从我的眼角流出,心里想了一万次的连长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在我的瞄准视线范围内。我该如何救他,我的连长和我的两袍泽兄弟。
我环顾着周围,我的狙击枪怎么能把这两个排的敌人都杀死。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我每枪一个,我的弹药也是不够的。我冲上去和他们肉搏,我一露头就会被狙击手干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救我连长,我该如何救高琪的丈夫,那个可怜女人,她不能再当寡妇了。
我想着各种方案,我没想过对敌国境内开枪会有什么后果,我真的没想过,如果我开了枪弄不好会引起两国的再次战争。如果我有好的方案我肯定会开枪的,但是我没有想到。
我只有一个人,我该怎么救他,还有我的两个袍泽兄弟。难道,我就要这样看着他们赴死吗。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这个该死的山坳里,仅仅是为了给敌人泄愤吗!我想开枪,我把枪口对准了一个军官。我打了他,再冲过去救连长和我的两个兄弟这可行吗?我不断的假设,不断的否定。最后的结论是只不过再搭上我这条命。我等待着,我只能等待支援。我的心每一刻都在滴血。
他们想让我的连长和我的两个兄弟们跪下。我的连长我的兄弟们怎么能像他们下跪,向我们的敌人下跪。先是两个人,后是四个人。一起按着我的连长,想让他们屈服,但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人到任何时候都不会向敌人屈服的。我在我的瞄准镜里,看着我的连长,我的兄弟们被蹂躏,可是我却无能为力。我一个人救不了他们,我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们用枪托砸连长的腿,连长的腿像一块上好钢料一样,宁折不弯。连长的腿真的折了,我看了一张略显痛苦但无所畏惧的脸。黑瘦的脸和坚毅的眼神,对着祖国的方向,跪下了自己的右腿。枪托打在连长的腿上和身上,我感觉仿佛每下都打在我的心头,我的心不停的受着撞击,痛的我无法言喻。
我的手指扣在了板机上,我想救我的连长。
在这个该死的丛林里,我碰到了我的连长,他竟将付死。我的授业恩师,我的一身武艺都是拜此人所赐。他不仅教我如何当一个兵,更让我知道了如何当一个人。我感谢他,但是我现在救不了他。我无数次的想冲下去,但是我没有;我无数次的想开枪,但是我没有;我想救他,但是我没有。
我没有开枪,我从开始看到完。从他们蹂躏我的连长我的两个兄弟。到把他们射杀,并砍下我他们的头颅!地上只留下一堆血迹。
五连的兄弟,闫斌和李跃都来了。他们找到了我,我只坐在草地上,一言不发。闫斌和李跃和我说话我都没有开口。宋连长就让他们先把我带回去。
晚饭后,李跃和闫斌又来到了我们班。
“秦朝,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李跃问我。
“受了他妈什么刺激了!以前没这毛病了啊!”
闫斌说到。
我坐在地上,我回忆着,回忆着连长被射杀的情景。他的眼睛没有闭上,他望着祖国的方向,望着着我的方向。我的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
这场仗打下来,我不知道流了多少次泪。比我五岁之前的都多。
“秦朝,你咋跟个老娘们似的了。还掉上金豆子了。”
李跃急了。
“我看到了连长!”
“什么?连长,然后?”
闫斌听到连长两个字后,上前走了一大步来到我的身边。
“敌人,在杀战俘。他们把连长和两个弟兄给杀了。”
我不敢大声说,我知道这是个莫大的耻辱。
“他们把连长杀了。战争不是结束了吗!他们怎么能?王八蛋,狗娘养的。我当初就该再多杀几个狗日的。”
闫斌,恨的直骂娘。
“那你呢!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他们对面的山头看到的。”
我说完,闫斌走到我的面前。抓着我的领子,把我从地上抓了起来。
“你看到了,你看到了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不开枪?”
闫斌的问题,我无数次问过我自己。
“你怕死了吗?啊?”
闫斌厉声问到,说完,一拳打在了我的脸上。我倒在了地上,我的泪水和嘴角的血融合在了一起。闫斌还要上来打我,李跃上去拉着闫斌。
“闫斌,闫斌。你看他都什么样了。他能救他能不救吗!只有他一个人他能做什么?敌人肯定不少。你打他有什么用。”
李跃边拉着闫斌,边和他说着。
“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连长去死。你知道那是谁吗?你的连长,你的师傅,我们的袍泽兄弟。我们都有多少兄弟死了,你知道吗?我们的命都是和那些兄弟们借的,怎么,你不敢还了?”
李跃抱着闫斌的腰,闫斌不停的往我这里冲,不住的抬脚踹我。李跃又叫来了好几个兵一起按着闫斌。闫斌还是指着鼻子大声的骂我。
“你是怕死了不救他。还是因为他娶了高琪?你说?你给我说,你他妈的要是因为这个不救他,我他妈就毙了你。”
闫斌说完,我再也承受不住了。我走到了班里的武器架上,我拿起来手枪。
“我,自,己,来!”
我一字一顿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