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棉袄,二棉裤,身上里里外外打了十几个补丁丁,这一身就是我的陕西插队的一身经常穿的衣服,还有个比我更惨的。大家看过济公吧,有个哥们的衣裳不仅比我惨,我感觉比济公都惨。
那是段苦涩的日子。
我们知青点,有九个知青。五男四女,我们来的时候先坐火车,后坐汽车,再做马车,最后坐骡子车。一路颠簸我们来到了这个黄土高坡的山村里。
这个地方土地贫瘠,整个山,地,路,都是黄色的。我最喜欢夕阳西下前坐在山坡上看这里的景色,安静,祥和,一种沧桑感油然而生,有沧桑但是没有悲伤。就像这里人的性格,天生的没有幽怨,只有有粮食吃就别无所求了。就只是这一点点人类最基本的需求,他们似乎也从来没有真正满足过,但是他们还是快乐过着日子。
高琪的性格比较像这里的人,外向,乐观,热情。但是又有那个年代女孩子应有的矜持。
我们改变了环境,但是没有改变性格。每天砍山吹牛,调皮捣蛋,但是村子里的乡亲喜欢我们,我们也没真正的祸害过老乡亲。最严重的错误就是因为粮食不够吃了,我们偷了大队上的玉米棒子。但是偷回去发现不对头,玉米粒是不能吃。县知青办公事给我们的粮食,我们给了揭不开锅的乡亲们,那太穷了,一个队每年一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就会有五分之一的人断粮。以前听说红军粮食不够吃的时候就去山上挖野菜,可是等哥几个上了山,傻了眼了,除了黄土还是黄土。
记得我们是坐马车的时候汇合的,五个大小伙子,加四个女孩。我们五个说着话聊着天,其中叫赵吉兴开了小差,眼睛一个劲的往那几个女孩身上瞄。
“看什么看啊!想耍流氓啊!”
其中一个女孩说。
“嘿,看看还犯错误,跟你耍流氓我也得下得去手啊!”
哈哈……赵吉兴说完转过头去。我们把那个女孩笑的生了气。我想起来了她叫杨秀芬。
“你向我道歉?”
杨秀芬怒目而视,态度坚决让赵吉兴道歉。
“为什么,我又没说错。”
赵吉兴一句话又把我们逗笑了!
杨秀芬火气更大了,我们男生坐在马车的后面。女孩坐在中间。赶车的老汉坐在前面。杨秀芬和赵吉兴前后对坐着,岂料杨秀芬一脚把赵吉兴踹到了地上。
赵吉兴啊的一声,爬到了地上。躺在地上哎呦了起来。我们光顾着笑了,谁也没下车,赶车的老汉下车把他扶了起来。
“大伯,不用扶他。让他在这喂狼吧,咱走咱的。”
杨秀芬不让老汉扶。
“对对,让他跟着带着吧,本来男女比例不等,他在这下了车。哎,咱就男女均衡,就打不不起来。赵吉兴,听说过关中侠客吗!到时候你就是这片土地上的大侠了。我们有什么事还得指着你呢!”
我和赵吉兴开着玩笑。
老汉把赵吉兴扶到了车上。
“还大侠呢。今晚上就得进了狼肚子。哎,我说,你咋那么狠啊!说踹就踹啊!你倒是告诉一声啊,让人有点心里准备啊!”
赵吉兴和杨秀芬说。
“你见过谁,踹人前还告诉对方的。也行,那下次提前告诉你啊!
杨秀芬回答着他。
“还有下次,得了吧您嘞”
.............
后来他俩结婚的时候,我们一致认为他们是一脚定情。
车上还有一个女孩,我们在打闹,可她没参与。也没理睬,我说了好一堆话吸引她的注意力。但是都没成功。她在看山,在看天。我忍不住和她说话。
“前边那同学,看你半天了。你怎么不说话?”
我问那个女孩。
“是吗,你为什么看我啊?”
高琪反问我。
“我是想知道,我们这么热闹怎么都没吸引你啊!你在看什么?或者在想什么?”
天起风了,我们半吼着聊着天。
“我呀,我在看天,看山,看夕阳。你们不觉得这里很美吗?”
高琪提醒了我们一下,我们才注意到这片黄色的美景。真美,夕阳的颜色和地面一个颜色,天被地映成了一个颜色。后来看过一个电影叫《满城尽带黄*甲》的电影。里面的背景好似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太过耀眼,少了些沧桑与悲凉。我们都停下了,欣赏这个美景。老汉刚才听着我们聊天,和我们一块块嘻嘻笑着。我们停止了聊天,欣赏这土黄色的美景,老汉唱起来那个地方特有的民歌。就是后来阿宝唱红了的陕北民歌。特有的沧桑感,使我们爱上这个曲调,并且爱了一辈子。
那个女孩就是高琪。
春播后,种子在地里发芽。我和高琪的爱情也在萌发。
高琪不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也许不是那个特殊的环境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们九个人五男四女啊!注定得有一个人打光棍啊。就是说我不提前下手就意味着打光棍的有可能是我啊!事实上我的担心过于多余,好像除了我们俩其他人都没在这谈恋爱。不知道繁重的农活让他们没了这个心思。还是前途渺茫,让他们不敢做出对生活的改变。赵吉兴和杨秀芬也是在高琪走之后才确定关系的。
我们时常约会,在村口的破窑洞里。或者在山坡上看日落。
“我们会一辈呆在这里吗?秦朝。”
高琪依偎在我肩膀上问我!
“不会,这里不属于我们。”
我看着天空,回答她。
“如果我说我不走了,一辈子都待在这,你会留下来吗?”
高琪抬起了头,认真的问我。
“这不是还没到那个时候呢吗!现在不谈这个?”
我没有注意她认真的表情,回答的漫不经心。
“我想你认真告诉我,我需要答案,现在就要。”
高琪的泪水,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你咋哭了啊!好,我认真回答。如果高琪同志愿意,我会陪她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她相信了我的誓言,我给她逝去泪水,她重新依偎在我的肩膀上。
说实话,我没有准备好一辈子呆在这。我发誓是因为我爱她,我那个时候不能确定什么是爱,对她的感觉已经超越了好感,和喜欢,我只能用爱来形容。或许对她但是得感觉是介乎喜欢和爱之见的情感。它超越了喜欢,又还没有达到爱的高度。
她的祖籍在山东,他父亲入京的第二年被扣上右派的帽子,被隔离关押。他们家靠她母亲一个人苦苦支撑,他还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弟弟。因为出身不好,她这些年过得很压抑,她那一部分内向的性格就是这样形成的。但是她的本性是热情,善良,开朗的。来到这我们只是知青,对于出身没有会太作计较也不会带有色眼镜看任何人,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喜欢这,没有人知道他的父亲是干嘛的。她也只和我说过。热情淳朴的陕北农民,让她忘记了烦恼,这片黄色的天地里不会有人看不起她。她又有了我,她忧郁的深情越来越少了。反之她更爱笑了,更热情了。而我呢,每天都想办法让她高兴,她是个完美的情人,她不仅有林黛玉的忧郁,且又兼具薛宝钗果敢,大度。
当然我们之间也不是没有矛盾的,她和中国那个年代传统女性没什么两样。一旦认定了一个男人,肯定会死心塌地跟着一辈子的。我还没有完全让她认定我。她说我太善变了,而她感觉不到安全感。而一个18.9岁的男孩的性格是大多数是不健全的,是缺少历练的。而她总是希望我快快长大。
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两年的光景是我们那群人最苦的日子,物质生活几乎为零,但是精神上的充足,与逃避现实生活中责任的快感是从来没有过,也不会再有。记得我临走的时候还欠着大队好几十斤粮食呢。
如果我知道后面的事,我肯定不会回去的,肯定不会离开她。我想她也会挽留我。我们在村口的破窑洞里安家,生娃。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远离城市的喧嚣,远离世俗,也能让我远离战争。
就在我插队快两年的时候,我爸爸被解放了。由于他的运作,我家里很快就走了“急事”。我要走了。我和高琪有了这样一段谈话。
“你要走了,你为什么没和我说?”
高琪问我!
“我还没想好走不走呢,我要是真的走了,你怎么办啊?”
“我该怎么过,怎么过呗。还能怎么办!不过说真的,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不合适什么意思?你要和我分手?”
“你走了以后也是要分的,还不如现在来的痛快。”
“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分手,我走了我们也没必要分手啊!”
“我们的路从现在就要分开走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想,你可以挽留我,只要你说我就会留下来。”
“我们两种人,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我们对生活的态度是不同的,我喜欢平静的生活。而你喜欢你的生活在变,永远在变才好。”
“你这什么这么说,我爱你足够了。”
我的情绪有些激动,还是那个山坡,她问我可不可以在这里陪她一辈的山坡。
“我们分手吧,你总有一天会不爱的我的,就是不远的将来,或者你对我的不是爱。”
“那你爱我吗?你敢确定你不爱我吗。你也能在不远的将来不爱我了吗?”
我嘶吼着,她没有回答可是她却这么平静。平静的可怕,没有了往日的热情。
............
我还是走了,她没来送我,我看到她在哪个山坡上远远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