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一定要做点什么。不能拿你的性命來冒险。”眉间锁成一团。拳头握紧。焦急。慕容诠不知所措。
他说得对。自己遭了这么多罪。承受这么多侮辱。绝不是任人鱼肉的。要想办法才行。雪瑶也低头沉思起來。眼角瞥到他带來的锦盒。“那是什么。”
“哦。是我带给你的点心。刚才都忘了。”慕容诠赶忙拿过來。打开盖子。一盘精致的纯白梨花酥就在目前。拿起一块。他递给她。“是秀姨做的。快尝尝。还好不好吃。”
雪瑶接过來。轻咬一口。有些甜。有些腻。可对于进了宫狱就沒再吃过东西的他。只觉如世上珍馐。她大口吃着。一块接一块。直到干涩甜腻的感觉封住了喉咙。
“你慢点。。”看她几乎噎着的情形。慕容诠只觉得心疼。连忙劝她。
捂住塞得满满的秀口。一阵猛嚼。明明干涩难忍。如吞砂砾。她也逼迫自己咽了下去。要是不吃饱了。谁知道下一顿是什么时候。或者还有沒有下一顿都是个问題。
“雪瑶。。”他拉住她的手。正要说些什么。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带着枷锁的手腕处。已褪去洁美的肤质。血肉殷红。伤口狰狞。“这。。”他一惊。取下腰间汗巾。赶忙为她包扎。
“等等。”雪瑶注意找伤口的血迹。眸光一转。指着汗巾。喜道。“给我。”
“啊。”慕容诠惊诧。还是递给她。
绽白的汗巾闪着绸光。雪瑶将其铺平放在地上。右手两指放在左腕伤口上。修长的指尖深陷在伤处。本不再流血的伤口被再次挤出血花。旧红覆上新红。
“你这是干什么。”慕容诠惊呆了。忙抓住她。“不要。。”
“诠。你听我说。我不能确定南楚皇帝会不会來救我。所以。给他去一封血书。也许能增加几分胜算。”她的眼眸。哀伤中藏着期冀。
“那就用我的。”说着。慕容诠就左右寻找尖利物品。
“不必。那样效果不好。”雪瑶淡淡说着。已经沾了自己的血在白绸上落字。“况且。我不想任何人为我牺牲任何东西。”
“可我不是别人。”一着急。这句话脱口而出。他却自己都怔住了。不是别人。那算什么呢。叔嫂。姐弟。还是恋人未满。
雪瑶抬头看了他一眼。悠悠暗彩。带着迷离的深味。不语。继续写下救命箴言。
血书内容大致如下:
承天地之恩。蒙父皇之德。秉母妃之贤。不孝女雪瑶得活至今。二十载离别之情可叙。余自幼丧母。以寻父为己任。奔命宫闱……本欲尽孝御前。以报生养之恩。奈今被奸人利用。自知罪孽深重。有愧天颜。不求父皇相救。只望有生之年。幸再见至亲一面。
调动这几年读过的所有文字。满满一篇父女情。可谓感天动地。伤口已被挤压得狰狞可怖。鲜血似流干一般。不肯配合。只好更加发力。勉强才更有几滴血溢出。最后几个字“孽女敬上”已经显得颇为勉强。但总算也还是写完了。
“诠。。”轻唤一声别过头去不敢看她的慕容诠。雪瑶把血书递过去。如释重负。“写完了。帮我把它交给南楚皇帝韩平治。一定要亲手交。”
慕容诠转身。郑重接过來。看着她的手腕。一片怜惜中。猛力扯下自己的衣袖一角。小心翼翼为她包着。“雪瑶。你放心。我一定会送到的。但你也要答应我。千万不要再伤害自己。撑下去等我回來。”
“对了。进宫可能很困难。尤其你还是北翎的王爷。如果实在不行。也别勉强。我不介意的。”那一刻。雪瑶好像一个细腻体贴的女子。
当然。一半真一半假。一定程度上。她是装的。手上的血书。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她怎么可能不介意。
只是。面前这个大好男儿。如果真的因为送血书出了什么事。她会愧疚不安。
慕容诠突然扶正她的身子。真挚的目光散在脸上。仿佛秋日朝阳。暖了瑟瑟肃杀。“雪瑶。不管有什么困难。我都一定会送到。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永远站在你这边。相信我。因为我爱你。”
“谢谢你。”眼眶有些湿润。她勉强笑笑。别过头。把泪水逼回眼底。
危难见真情。她的危难。他从來义无反顾。那一瞬。她真的感动。这样好的男儿。为何自己就从來不知珍惜。
房门突然开了。一个老嬷嬷进來。陪着笑脸。“王爷。差不多了吧。能进來。已经很不容易。还请您别为难老奴。”
“知道了。”慕容诠冷冷看那人一眼。又转向雪瑶。温情满面。“走了。等我。”说着。起身。依依不舍。
“嗯。”雪瑶点头。泯紧薄唇。临走了。还是不要哭的吧。
“当”地一声。房门再度锁上。慕容诠的身影彻底消失。
接下來的时日里。那些人总算沒过于苛待雪瑶。一床薄被。几碟残羹剩饭度日。想來大概是慕容诠恩威并施的结果吧。
风雪好像停了。只是雪后晴空。往往更为冷涩无情。
紧紧抓着被子。她惨度余生。睡不着的时候。她会困惑。她到底哪里错了。
五万大军攻不下杭州城。是天时不佳。是地利不助。还是。自己不行。
败军逃亡。多少人要其性命。是恩惠不够。还是人心诡测。
今天的下场到底为什么。有谁。能给她一个因为所以。
她的迷茫。她的困惑。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出现了。
那天。还在睡梦中缠连的她。被一声呵斥唤醒。“快起來。有人來审你了。”
随着那嬷嬷來到正殿。谢秋颜已坐在正榻上等她。一袭墨色华衣。淡笑中带着说不出的阴森。
站在谢秋颜身边的丁姑姑。明显是献媚讨好的意图。直向雪瑶厉喝道。“还不跪下。难道还要夫人请你吗。”
雪瑶心知來者不善。却仍倔强道。“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自己。她算什么。你又算什么。”
“真是沒规矩。还不快教教她。”丁姑姑耀武扬威地命令其他两个嬷嬷。
“是。”身边那两人应声。拿起旁边刑架上的木棒就向雪瑶腿上挥去。
木板击在皮肉上的声音“啪。啪”两声。刺耳分明。雪瑶跪在地上。肩上还被两人按压。膝盖上的伤口大概又在流血了。痛楚惊心。
谢秋颜冷眼看这一切。缓缓走了过來。带着和煦的假笑。从衣袖里取出一纸状词。“我已经着人替你写好了。按个手印就行。”说着。便把状词放在地上。
一手接过來。目光快速扫过那白纸黑字。然后撕个粉碎。直向谢秋颜脸上扔去。冷言脆语。“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按照这张状词上的说法。从她和亲就是阴谋。她一直居心叵测。潜伏在王府。就是为了谋害镇北王。夺取兵权。掀起两国纷争。再借机与西照联合。最终独吞天下。
的确。她是想要权力。想要荣华。可她沒有这样的深谋远虑。也沒有这样的心机深沉。若是依了这样的供状。她恐怕死十次都不够。谢秋颜分明在害她。
“你。不要命了吧。”旁边的嬷嬷一巴掌抽在她脸上。火辣辣地。有些疼。不过。加之膝盖上的伤。大致也能抵消了。
“夫人。这个贱人不知好歹。您先回去。奴婢好好教训了她之后。再让她写了供状给您送去。”丁姑姑小心翼翼。一脸陪笑。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还带了好几份呢。够她撕的。”谢秋颜仍是和善可亲的面容。两根油白的手指点起雪瑶的下巴。“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能用刑呢。对吧。王妃。”说着。又转向丁姑姑。“让她按手印。”
两个嬷嬷得到指令。抓起雪瑶的手。沾上红印油。就向供状移去。
“放开我。我沒有。”雪瑶挣扎着。奈何粗大的四手紧紧拽着她的玉指。肌骨欲断。仍不由自主。
纤小的红指印映在黑白之上。分外鲜明。
那两人总算放开了雪瑶。跪坐在地。她直言大喊道。“谢秋颜。你会遭报应的。”
谢秋颜收起了供状。得意中露出不屑。看她一眼道。“王妃害得人可比我多。下地狱。也是你先。放心。你会看到那些被你害死的人的。别着急。”说罢。一挥手。另一个嬷嬷走进來。手上端着一碗汤。渐渐走近雪瑶。
“这是什么东西。”雪瑶本能地后退。
“特意为王妃准备的。慢用。”谢秋颜不紧不慢。
“我不喝。我不喝。”瞥一眼那药碗。恐怕不是鹤顶红也得断肠散。当下挣扎着向门口冲去。镣铐沉重。还沒等她起身。两肩又被身边的嬷嬷按住。端着药碗的那人走到她面前。掐住她的两腮。迫其张口。然后。药碗倾斜。直接灌了下去。一滴不剩。
沒有七窍流血。沒有肝肠寸断。只淡淡的干草味回荡在喉头。雪瑶被甩在地上。胃里一阵痉挛。干呕几声。什么也沒有。但她清楚。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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