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具青石棺静静的躺在石台上,两侧棺壁雕刻着一些古怪神秘的花纹与鬼脸,在微弱的长明灯光影下显得格外诡异,但它们与那块血色的石碑相比又要正常一些,那石碑呈长方形,表面平坦光滑无任何痕迹,直立的竖在最大的棺材前,刺眼的红色仿佛刚刚被鲜血浇淋过,散发出妖异的光芒,并且上面好像还有股奇特的魔力,只要看一眼就很难移开目光,越看越美,越看越喜爱。
我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从那种奇异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发现出了一身的冷汗,就在这时一股阴狠冰冷的气息狠狠的碾压而来,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只好退出门户,一刹那这种感觉潮水般退去,可奇怪的是我发现其他人好像没有这种感受。
“死人脸”和四个汉子坐在石棺台阶下方不远处的两排石凳上休息,而宁凝和侯教授盯着一处墙壁,双目炯炯有神。这个空旷的墓室中除了棺材、石台、血色石碑、石凳还有一些杂乱无章的树桩,这些树桩都去了皮,表面和蚯蚓爬过似的,布满了沟沟壑壑的痕迹,地面的一截足有一米多高,地下不知还不知埋了多深,与周围的幻境显得格格不入,除此之外就是宁凝二人看的壁画了,墙壁上用彩墨画着一幅幅图画,只是年代久远漆痕斑驳,分辨起来很费力,从我这方向看去完全看不清楚。
身旁的赖头低声问要不要进去看看,我还没弄明白状况,就摇摇头,他一溜的窜了进去,厚着脸皮挨着侯教授问道:“大爷!这墙壁值几个钱?”
侯教授俩人没把他当根葱,毫不理睬,换了个方向继续打量,过了会宁凝问:“能看出什么吗?”
“能!”侯教授面带激动之色指着一处道:“看这里,那骑马的女人,你知道是谁么?”
宁凝皱眉细看,摇摇头,侯教授道:“巾帼女英雄,南宋抗金名将梁红玉,其人不见于正史,多在野史秘闻中出现,传闻她自小练武,熟读兵法韬略,与南宋名将韩世忠在诛灭方腊的庆功宴上结识,此后俩人日久生情,结为夫妻,曾经统领大军平定苗傅叛乱,后又随韩世忠南征北战抗击金兵,在当时可谓名震天下,连宋高宗都对她赞赏有加,直叹不让花木兰,可惜后来被齐、金重兵围困,血战三天三夜,坠马而死,卒年三十三岁。金人感其勇猛忠烈,不敢亵渎尸体,派人恭敬的送回建邺,当天南宋京城万人空巷,举城痛哭。真可谓身经百战英气千秋,护国为民马革裹尸,一代奇女子也!”
侯教授连连叹息,满怀感慨,宁凝眉头皱的更紧:“这种抽象的画风,您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么说会不会太武断了些?”
“一点都不武断。”侯教授摇摇头,再次指向一处:“这些兵丁的盔甲武器都是宋代的编制模样,看那旗帜上的字迹没有?分明是个粱字,女将军,又是姓梁,纵观南北宋的历史,也只有梁红玉一人了。”
宁凝转头看了眼棺材道:“这么说来,此间的墓主就是梁红玉了?”
“不是!壁画大都是记录墓主生平,其中最显眼、最与众不同的人就是墓主,但这梁红玉只是粗糙的一笔带过而已。”
侯教授想了想又道:“而且宋人视死如生,陵墓中的布置与生前大致相同,这里也太古怪了,哪里像是一个正常人生前居住的模样,再看看吧,这些壁画虽然残破但也勉强能分辨,后面应该会有介绍。”
俩人换了个位置继续观看,赖头眼巴巴的跟在了后面,侯教授又指着一处墙壁道:“这位将军想来就是韩世忠了,果真是威风禀禀,铁血正气,想当年岳武穆被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满朝文武只有他敢怒斥不公……”
……
接下来几人又连续看了几幅画,这时侯教授在一副壁画旁站定,轻轻念道:“万军交战,水陆并进,十三日辰时,尸横遍野,完颜宗弼仓皇北逃,如丧家之犬……皆吾之功也!”
“这人就是墓主!”侯教授眼睛亮了,指着画上的人物道:“这位偏将模样的人就是墓主人无疑了,画上讲述的好像是发生在南京北的宋金两国的黄天荡之战。”说着又是一顿:“奇怪!怎么全是军旅的事迹,没有闲暇的娱乐生活?”
宁凝不知什么原因,满脸都是失望之色,越过侯教授走到了最后一幅画旁,盯着看了一会,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赖头觉着好奇凑过去问道:“美女,这些是什么字,我怎么不认识?”
侯教授也看了过去,吃了一惊:“是……冥文!?阿凝快给我念念。”
宁凝看了好一会才说:“我念不出来,就算念出来您也不一定听的懂,大致意思是说,墓主人叫辛保义,本是一个出家的道士,心中牵挂红尘,便下山还俗,途中偶遇梁红玉,一见倾心,怎奈梁红玉已嫁做人妇,只好甘做犬马,只望能常伴佳人左右,后来他发誓要以战功超越韩世忠,但苦于没有将帅之才,最后心生怨念,抛弃了师傅的嘱咐,与敌人交战时使用了术法,据说十里飞沙,天地黯淡无光,沙中有飞甲虫,敌军碰之即死,可是金兵统帅完颜宗弼有个族侄是一个叫巫圣屠山教的弟子,完颜宗弼吃了大亏,通知他的族侄带着师门的人前来助阵,辛保义仓促迎敌中了埋伏,身僵魂结,便炼己为妖,最后终于杀了仇敌,不想这时有个怪人找上门来,把他当成妖孽诛杀了。”
“古人封建迷信,把历史神话了,简直是胡说八道,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侯教授摇头不屑,接着又好奇道:“不过这么个故事何必用冥文雕刻呢?按说辛保义已死,又是谁刻上去的呢?一般工匠可做不来冥文。”
“谁刻上去的并不重要。”宁凝盯着三口棺材道:“开棺!”
我一直绷着神经靠在门户上,边听他们说话边思索石头鬼、胡麻子老婆与刚刚那股压力的事情,这时宁凝刚说出“开棺”两字,发觉身周的气息立即发生了变化,连忙开启冥眼扫视一圈,当看到“死人脸”几人时,心里咯噔一下,喊道:“闪开!”
已经来不及了,“死人脸”五人坐着的石凳突然扭曲变换,长出了双手和双脚,一下抱住了几人,除了“死人脸”躲闪的快勉强逃过一命外,另外四人在凄惨的喊叫中被捏成了碎肉,一时间鲜血四溅,骨肉横飞,手臂还下意识开枪自保,砰砰的打在地面上。
侯教授和赖头被吓懵了,而宁凝脸色大变,大喊一声,阿木快!说完迈开双腿,三两步就到了最大的棺材前,那“死人脸”死里逃生,却面不改色,一下子也窜到了棺材旁,两人合力推起了棺材盖。
下方六只石头鬼轰然起身,其中一只的双眼处光芒黯淡,看模样正是被“老鹰”狠啄的那位,他们杀了四人后,扭头看着宁凝二人,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看着还在发呆的赖头心下大急,念咒使出刀卫符,骂道:“赖头!你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跑!”
赖头回过神,脸色煞白的跑到我身边,一把拉着我的胳膊:“悍匪,别逞能了,一起走吧!”
我一脚踹开他:“去你大爷的,把我的话当放屁了?跑!”
赖头点点头撒丫子就往通道外面跑去,没想到那侯教授不复刚刚弱不禁风的样子,从我身边一闪而过,跑起路来干净利索,速度竟比赖头还快。
这时在咯咯的摩擦声中,宁凝二人打开了棺材盖子,砰的一下掀翻在石台上,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里面跳了出来,正是那胡麻子老婆,怪笑两声张牙舞爪的就扑向宁凝。
宁凝却没有躲闪的意思,满脸激动的盯着棺材内,好像看见了什么梦寐以求的东西,而“死人脸”充当起了肉盾,一跃而过,抱住了胡麻子老婆,两人咕噜噜的滚下台阶。
我躲开石头鬼悄悄进了墓室,打量起木桩,其实不是我愿意逞英雄,实在是和赖头无法说清,我想起了儿时听到的一件事情,淮水上曾经飘起过一块无字血色石碑,而我爷爷又在淮水上做过摆渡人,那么这里的木灵咒偶和“镇妖冢”是不是他布置的,那块石碑是不是就是眼前这块?这里又封印的什么妖孽?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疯狂的念头,何况是我这种会点手段,开始自我膨胀的人!不弄清楚这些,太不甘心了,这时再看木桩就发现了一些蹊跷,竟然是和灵门术中的一种伏魔大阵极为相似,要是如此,我有把握逃命。
石台上的宁凝这时伸手从棺材中取出一块灰扑扑的石头,竟然兴奋的无以复加,就差仰头大笑了,但那石头看起来并没有出奇的地方,就像是路边随意丢弃的碎石块粘了点泥土一样,我下意识看向她身旁的血色石碑,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那血色石碑像是一团橡皮泥,不停的扭曲变化,里面似乎包裹着一个人,正要挣扎着现行,连忙喊道:“白痴,赶紧闪开!”
宁凝听我是在喊她,双眼充满杀意的看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血色石碑的变化,连忙一个漂亮的后空翻想要翻下台阶,可惜人还在半空,那血色石碑中突然伸出一只血色的手臂,一把捏住她的腰肢,用力甩了出去。
宁凝砰的一声坠地,又滚了一圈,刚好滚到我的脚下,闷哼一声,也不知死活,我连忙蹲下去把她抱起来,见她迷糊着双眼被摔懵了,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手中仍旧紧紧抓着石块。
我狠下心来,一巴掌拍在她的脸上:“死了没有?”
宁凝晃了下脑袋,软绵绵的一拳打在我的胸口,挣脱着踉跄往后退,恰在这时“死人脸”被胡麻子老婆打的遍体鳞伤,就地一滚要过来和她回合,而胡麻子老婆飞扑而上,尖锐的爪子直奔他的后脑勺,只怕这下抓中了,他的脑袋都要开叉。
我暗暗一叹伸手一指:“阻!”
呆立一旁的男女刀卫立即执刀而上,合围胡麻子老婆,一瞬间的功夫砍出去不下二十刀,刀刀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死人脸”缓了口气,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跑到了宁凝的身旁。
这时轰隆隆的声响中,六只石头鬼走向门户,看意思是要封门了,我连忙从包裹中掏出八卦镜,咬破手指在镜面上写出一个大大的“诛”字,对准最前方一只石头鬼照了过去,八卦镜遇阴则变,光芒一闪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看了眼那块还在不停变化的血字石碑,我心里焦急,又见宁凝二人不知什么心思躲在我身后,骂道:“白痴啊!还不跑?”
俩人这才反应过来,搀扶着往外跑,等他们刚出门户,六只石头鬼轰然起步,一下子把门户遮挡的严丝合缝,墓室内一时间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与那血色石碑变化的嗡嗡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