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东阳想了想,对王天兵说:
“王总今天先这样吧,3月份的资料(统方信息)我催催。”
王天兵起身说:
“好的,您抓紧。”
在他就要转身走的时候,穆东阳随手塞给他一张纸条,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以后,我的就打这个账户上。”
王天兵迅速打开一看,见是一个新的银行账号。他心想穆东阳真是个老狐狸,又更换账户了,就随手接过来,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
估计王天兵已经离开医院综合办公楼了,穆东阳打通周玉洁的电话:
“周主任吗,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应该说,穆东阳在内心深处,对林桐、周玉洁夫妇还是有点怵的!
这两口子共同的特点是文化水平高、业务能力强、工作认真负责、口碑极佳,而且在纪律、原则问题上很难通融。夫妻俩不同的地方,就是林桐洞察力超出常人,两只眼睛就像手术刀一样,目光所及似乎可以穿透一切、直取真相,但他极少直接参与纷争;而周玉洁心里只有工作和她的病人,处处与人为善,但特别较真,认准的东西就是3头黄牛也拗不过她。
实际上,穆东阳也根本没有把林桐放在眼里。
如果说他担任科室主任、甚至担任副院长时,还处处小心谨慎、见谁都点头哈腰的话,那么担任院长以后,特别是自己跟县委书记魏峻建立了“牢不可破的革命友谊”、并且自己也逐渐积累了8位数的财富以后,他觉得自己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政治上都已经成长壮大起来,正在成为一个淮县地盘上的“政治巨人”:官民皆可摆平、黑白都能通吃!
虽然自己仅仅是中专毕业、上了个函授大专、花360元人民币买了个本省医科大学本科文凭放在档案里,但从来没有心虚过。
在这个社会,胜者为王,赢家通吃,其它都是浮云。
以燎原医院为根据地,在魏峻、孙正光等人的帮助下向更高的阶梯挺近,成为这几年穆东阳的梦想。
这些年来,他用在研究官场厚黑、摸排领导关系上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他关心自己的本职工作医技业务、医院管理的时间。
历经长期的观察和钻营,他坚定地认为,在一个县里,只要搞定一、二把手,就等于搞定了一切。
因而,最近几年,即使一般的县委常委、副县长说的话、安排的工作,他穆东阳表面打着哈哈,其实也从没有放在心上,更不要说林桐这样的政办主任了!
穆东阳真正害怕的人,除了书记、县长,其实是周玉洁:一个极其优秀、坚守本分、自己在工作中往往绕不开、而又被人抓不到把柄的人!
在燎原医院里,他总是觉得周玉洁简直就是她妈的太阳,你站在在她面前无可藏匿,不能搞猫腻、还很难发霉变臭。
他正在胡思乱想,周玉洁敲门进来了。
穆东阳打算给她来个下马威。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让座,上来就对周玉洁板着脸说:
“你科室主任怎么当的,小小的一件事搞得鸡飞狗跳?!”
周玉洁一头雾水,吃惊地问:
“这么了穆院长?我怎么做了,让你这么恼火?”
见她茫然,穆东阳继续训斥:
“给你说要人性化管理,制度当然要坚持,但是也要有变通、不能只认死理。她武莺不就是请几天假吗?你有必要对人家那么冷漠吗?”
周玉洁立即明白了穆东阳火来何处,自己很快冷静下来,慢慢在穆东阳高大的办公桌前坐下来:
“穆院长,我在科室管理上没有冷漠呀,你说哪些措施是冷漠无情的?!武莺没有正当理由10多天没有上班,今天下午来续假1个星期,我只是告诉她超过2天应该找你审批啊!”
穆东阳就怕自己火了,而周玉洁还非常冷静:
“你不是吵她了吗?人家高血压、心绞痛,气得晕倒了你知道吗?人家摔伤了也不管不顾!”
周玉洁吃了一惊,她确实不知道1个多小时以前武莺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后发生了什么,连忙问:
“武莺怎么晕倒了?不要紧吧?”
“说你管理不能人性化你还不承认,武莺从你那儿走晕倒了摔伤了你都不知道!”
周玉洁关心武莺的身体,连忙问:
“武莺现在怎么样了?不要紧吧?”
看见周玉洁紧张的样子,穆东阳暗暗地高兴,就继续发力:
“你身为科室主任,要关心员工的生命健康,不能只认冷冰冰的死理、不顾员工死活!人家晕倒了都不知道!”
这个帽子太大了!
周玉洁从来没见穆东阳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立即警觉起来,仍然冷静地说:
“穆院长,武莺请假、续假超过2天,超出了我的审批权限,我不让她找你找谁呢?她非逼着我签字、我坚决不签,穆院长你并没有安排我代行属于你的职权啊!她离开我办公室时身体还好好的呢,我怎么知道她晕倒了?有我们科室好几位同志在场可以作证啊!”
穆东阳见自己这一次也未必能降得住她,但也不想轻易放弃:
“人家刚离开你的办公室就晕倒了,立即给我打来电话,我安排处理的!”
周玉洁更加要问个究竟了:
“武莺绝不是晕倒在我们普外科的办公区域,否则我们普外科的同事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跟我说。我是医生,不愿意看到任何人身体出问题。她晕倒在我的视线之外、我们科室办公区域之外,我没有及时发现也纯属正常啊!再说,她晕倒了,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院急救中心,反而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这是为什么?”
穆东阳没法回答,怔怔地看着周玉洁。
周玉洁紧接着站起来又问:
“穆院长,请你告诉我武莺现在正在哪儿治疗,我立即跟我们科室的护士长一起去看望她!”
穆东阳本来打算借助武莺摔倒这事儿给周玉洁当头一棒,没想到这棒子硌了手。
他脑子转了转,没好气地说:
“我也不知道,陈院长安排了。”
周玉洁立即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护士长吗?请你立即找陈赫然院长打听一下,武莺生病了、晕倒了,看看陈院长把她安排在哪儿治疗的,等会儿我们去看望一下。”
穆东阳背靠在高大的皮转椅上,抬起眼皮瞥了瞥周玉洁,她这么正直、较真、细致,工作起来又不知疲倦,让人很不舒服、非常反感。
穆东阳感到十分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