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引?却邪噬魂落!”
当这句咒引被激发的时候,青云子盘坐在石柱峰上,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我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了…”青云子开始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脱离身躯的容纳,仿佛是灵魂被什么东西用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抽离了出来。
“这就是要死了吗?”青云子感觉到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被这股力量拉扯着脱离躯体浮向远空。此时的青云子只能看见由魂引打开的空间之门和普济灵王的咆哮,以及燃烧生命的几位师弟。
“长青、真一、元一、归一,为兄…先走一步!”青云子突然很释怀,觉得自己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唯一遗憾的是,狮子宗的弟子们…他们本不应该成为这场劫难的牺牲品。
于是眼前开始回放自己这一生的过往。
天汉十一年,秦州大旱导致饿殍遍野,民不聊生。一对父子在崇云镇旁的山野里饿晕了过去,附近的饥民眼睛里冒着绿油油的光芒,那是饥不择食的眼光,只要这对父子一咽气,饥民们就会涌上来,分而食之。
好在这时候出现了几个修士。挥手间搭好了一间凉棚开始施粥。而这位衣袂飘飘的道长没有丝毫鄙夷这对父子脏兮兮的模样,率先将做好的汤粥端到眼前,一口一口喂给这对父子。
转醒的父亲问明了救命恩人的身份之后立马跪在其身前叩首,“玉虚前辈,求求你收留我家云儿吧,我们爷俩在这饥荒的年月里活不下去了,做父亲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卖儿鬻女,我即使是饿死也不能做这般狠毒之事,只求道长给我儿一口饭吃,让他干什么都可以的!”
玉虚子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饥民排成长龙,轻轻点头,身后的弟子们眼中都是复杂的神色。山上也没办法养活百十来张口了,刚想提醒掌门,却见她挥了挥手,仿佛早已知晓弟子想要说的话,早早的打断了他。
青云子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狮子宗了。和他同上山的又是二十几张稚嫩而又面黄肌瘦的面孔。大家挤坐在一间空旷的大殿里,茫然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地方。
这是传说中修仙的地方,这里的每个人都能飞行,还能幻化出各种神奇的东西。控火御风、行云布雨,让这班未见过世面的孩童眼里布满了惊异和向往。
这些孩子能在这样的荒年活下来只能说是老天垂怜,而今来到这深山修道寻仙更是天大的造化。不得不说这般造化需要多少修几世善缘才能得来。而漫山遍野的饥民也因为狮子宗的照顾而扎营在了狮子山。
之后玉虚子带领门下弟子又开始为饥民开辟住所,祈福引水缓解天旱重灾,一步步帮助灾民们存活了下来。而山上,这些新入门的孩子们也开始适应了新的生活。
玉虚子总是很安静的看着这些孩子们练功、打坐、嬉戏,仿佛就是个与世无争的贤妻良母。青云子总是会注意到这个眼神里略带失落和羡慕的宗主。
“宗主,您为什么总是盯着我们发呆?”终于忍不住向这位长辈问出了这句话。
“我啊,可羡慕你们这样的年纪了,无忧无虑的,好生快活啊。”
“难道宗主觉得现在不快活吗?”
“对啊,长大了就会身不由己,就会被很多事羁绊,怎么能快活呢?”
“那我要快快长大,我帮宗主承担这一切,让您休息一下!”
“嗯,好啊,那我就等着你快快长大。”
一段看似不经意的谈话却深深的烙在了这个孩子的心里。一个经历过生死的少年深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这是那个即使饿死也不愿意食自己孩子肉的父亲教给他的道理。
接下来的时间又被快进了。
五个少年被困在青龙阵内,互相抵着背,面对的是冲上狮子山的一群凶神恶煞。
“我青云今日与各位师弟在此立誓,不求同生,但求共死!能遇到你们这些愿意把后背交给我的兄弟我就值啦!”那个当年的少年如今浴血的模样下,早已看不出半点稚嫩。
“师兄,玉虚前辈可是当今天下第一人,有她在前面替我们扛着,我就不相信狮子宗顶不住这帮只会窝里斗的败类!”
“哈哈,可是我总想超越她,接过她身上的担子!”
“那就冲阵,我们兄弟齐心,干翻这帮无耻之徒!”
“冲阵!必胜!”
“必胜!”
又是一番血战,五大宗派上山围剿的人员损失惨重,不得不开始撤退。狮子宗更是元气大伤,待到入夜时分清点人数时,弟子只剩下了不到百人。
“青云,你们五个此番血战想必收获不少吧?”玉虚子抚起了一缕遮在眼前的乱发问道。
“宗主,我们这次收获了彼此的信任,我想这是最大的收获吧?”
“好,能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才是我狮子宗的接班人!今夜子时你带着雨下弟子去后山,我到时候会替你们锁住前山山门,此后你们就在后山安生修养,一定要重新将我们狮子宗发扬光大!”玉虚子似乎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说完这句话就开始打坐,不许青云子几人反驳。
打坐了一会的玉虚子又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想退缩,可这次情况确实与以往不同。狮子宗有个惊天的秘密,符族和这些正派都想据为己有,因此我们必须要做出这样的决断。余下的弟子都是狮子宗崛起的希望,青云,我将他们交给你,还有这枚玉简。你带着他们在后山积蓄力量,我不求你们将来能有多大的能耐,只是希望他们都能像以前一样安生的活下去。符族…算了,这些事我和他解决,你们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出世。我不想看着你们都陷入到权利和欲望的血肉磨盘里。还有,以后你就要接替我的担子了,以后你就叫青云子吧。你们兄弟五个以后要照顾好他们。”
一行人都没了言语。这个时候没有不理智的,尤其是青云子。此刻的这个少年深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其实当一个人真的可以担当的时候才能明白这两个字的重量。当初的少年只是觉得这是一份动力,全然没有今天这般的沉重。
最后一眼看见玉虚子是在后山口。像个少女一样的率性洒脱,挥着手向大家告别,后山的门口百十来个人跪着送她,每个人都被模糊了眼睛,只是没有一个违背她最后的命令。
自那一天起,青云子仿佛老了十岁。这个宗门也自那天起慢慢衰落了下去。
十年后,青云子出山,却再也没有半点玉虚子的消息。那日之后她就销声匿迹了,连同她的故事一起被人遗忘。青云子多方打探也没能搜到半分关于那日的半分消息。
玉简里有一套合击技。那是玉虚子留给狮子宗的最后的礼物。当初的五个少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套合击技的恐怖之处不仅仅是能唤出灵界的狮魂,而且这是一套以透支生命力催动的功法。青云子给几个师弟看这套功法的时候,也告诉他们玉虚子留下的玉简里的内容。狮魂引是狮子宗的不传之秘,但是真正的绝技确实魂引。只是魂引被穿插在狮子心经中,不能轻易修炼。而这个功法后来被青云子知道了所藏之地,正是后山断崖下的神秘人身上。
这个口口声声说着赎罪的人,确实是玉虚子生前的挚友。只是这事知道叶青上山才被自己得知。因此狮子宗大劫之日青云子舍生忘死想要保护这些弟子也是为了叶青能安然逃出,带着这些秘密去外面的世界,在血和泪中历练自己,至于能走到哪一步青云子也没能卜算到。只是他相信这些孩子能走很远。
被普济收回魂魄的一刻,青云子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的玉虚子像个少女一样洒脱的离开了。因为一个人承担的太多就会忘却初心,那一刻的玉虚子,想必也如现在的自己,找到了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