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思虑之间,只听那中年男子喝道:“涵儿!你胡乱使得什么招!谁教你的?!”那少年惊慌未定,听到父亲朝自己厉喝,当下便回道:“没……没人教,是……是刚才……刚才我自己胡乱想出来的。”
周青祉顿时心惊,他只道那少年刚才所使的招式乃其父所授,却不曾料到,如此无情的招式,竟然是他在情急之下信手使出来的。这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年纪,正是少不更事之季,却哪里来的这么重的戾气,不出手时慌作一团,一旦出手便要损人性命,想得此处,周青祉不禁目光一转,朝那中年男子看去。
那中年男子眉关紧锁,一脸严肃,轻叹一口气,沉声道:“涵儿,你一路上生爹的气,怪爹不教你剑法,还带你离家,难道爹还瞧不出来吗?”那少年头一低,轻声道:“我……我没有。”那中年男子再叹一口气,说道:“也好,你心中有气,自然不能憋着,今日便对这几人发泄出来吧!”说着便伸手指了指那几名金兵,而后继续道:“我们都是汉人,他们竟当面欺辱咱们同族!涵儿,你是大宋的子民,若见百姓遭人**,断不能袖手旁观,你记下了没有?”
那少年见父亲说得义正言辞,顿时一阵热意涌上心间,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忽又听父亲在一旁高声问道:“记下了没有?”那少年瞬间回过神来,忙道:“爹,我记下了!”那中年男子又问道:“我刚才说什么了?”那少年回道:“我是大宋的子民,若见百姓遭人**,断不能袖手旁观!”那中年男子道:“说得好!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教训一下那几个金人!”
话音一落,那少年便一跃而上,单掌发力,猛朝几名金兵攻了上去。这一跃发力极猛,众人只见他去势若风,一时间双足疾驰、尘土横飞,观其势头,尽显破釜沉舟之势。
那金兵几人慌忙起身,见那少年身形瘦小,却来势凶猛,每个人心中都无不惊骇,当下猛地抽出钢刀、晃开长鞭,矩阵便要准备迎击那少年的攻势。他们方才被那少年踢打了一番,知晓他有些手段,是以眼下都不敢掉以轻心。这时,其中两名金兵突然势起,一人手持单刀,另一人手握长鞭,二人一同发力,猛地朝那少年攻去。
周青祉见五名金兵联手攻打一个少年人,心中气愤不已,当即喊道:“你们这么多人,居然联手打一个小孩子,不知羞耻!”说罢又要出手相助,但却再次瞬间被那中年男子拦下。周青祉急道:“你儿子有危险!”那中年男子却道:“人这一生,哪有不遇危险的?早些让他面对危险,他便能早一刻明白此中感受!若是遇到危险就指望他人出手相救,那他自己便永远学不会自救之道!”说罢便猛地将周青祉推向一边。
此时那少年已被几名金兵围攻在中央,他虽有些身手,但毕竟年纪尚小,又全无临敌经验,此刻见五六只粗大手臂握着不同的兵刃朝自己攻来,难免手忙脚乱,一时间只是不停地展足游走、施展掌法,一面躲避攻击,一面护着自己胸间、腰腹等处,以免被对方伤到。
那少年躲避攻击所施展的步法,是在八方之向不停辗转,显然是先天八卦方位,只是游走之势并不纯熟。想是那中年男子教授过他这套步法,但似乎是这少年并未仔细研习过,以至躲避之中竟几次走错了方位,险些被利器所伤。
那几名金兵却不懂这步法,攻了数招,力气废了不少,竟没一招能攻中。想到五六个汉子,居然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无法制住,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是又羞又恼。那少年眼见他们攻势越来越密,几人围成的圈子越缩越紧,心知再防下去,必是防不了多久,欲出手攻敌,但却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一时心烦意乱,又欲沉不住气,出掌也渐乱章法。
那中年男子看到此刻,又是一皱眉头道:“涵儿,我平日都白教你了?所谓活学活用,怎地自己学了东西,竟如此不会变通呢?”
那少年见周身空间越来越狭小,又见几名金兵再次挥臂朝自己攻来,他猛地闪身,回避之中侧移至巽位,瞬间便从两名金兵的腿部缝隙处窜离出去。几名金兵击了一空,顿觉面部一阵劲风袭过,细看之下,却已然不见那少年踪影。
那少年此时已距几名金兵丈余,周围空空,全无障碍。他突觉手脚自如,再无所牵制,一时间竟战意陡增,飞身冲了上去,说话间便欲制敌。
周青祉见他刚刚避开对方攻击,就急于一力攻上,显然是凭着一身孩子气,与人动武全然不计后果,如此全力施为攻向敌方,也未必能取胜。当下便喊道:“小兄弟!切不可急攻而上!”忽然间,又听那中年男子高声喊道:“坤用六,利永贞,以大终也!”
此言又是出自《易经》,乃坤卦用六爻,其意便是,无论情势利弊与否,都要保持中正,切不可意气用事、轻举妄动。如此这般,有利之局便会更加有利,纵然局面不利,也会逐渐转危为安。
那少年闻得父亲言语,立时会意,当下强攻之势渐缓,只与那几名金兵缠斗在当地。只见他忽而出掌打出一招虚式,忽而握紧筷子点向金兵胸口、腹部等处,发招虽是甚有力道,但却招招全无后劲,似是在吓唬对方一般。这显然是攻中有守、守中带攻的迂回之招,但那几名金兵却不懂此中之道,只觉那少年没完没了的声东击西,攻非攻,守非守,一时间竟被他搅得头晕眼花,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周青祉见五六名壮汉竟被一个孩子的几式虚招唬得不知所措,不禁觉得好笑。他再次转头望向那中年男子,只见他冠玉清面之上终于拨云见日,淡淡地露出一丝满意之情,嘴角处也微微有了笑意,又听他缓缓说道:“臭小子,还好不算太笨。”
那少年与金兵周旋了一阵,实在是感觉手脚憋屈得紧,无时无刻不想出招打人。他顺势瞥了父亲一眼,见父亲依旧不动声色,心中更是一阵不快,只兀自想:“又不是打不过这几人,干吗不让我出手制住他们?”
这少年毕竟是孩子,孩子天性皆好动,其实此刻他心中已是存了好几招,只是见父亲不叫他攻击,心中有所顾虑,一双手脚被拘得难受至极。但瞬间转念一想:“我干吗都听爹的,爹不让打他们,我便不打了吗?招式已然在我心中,我想使便使出来,不用爹再指点了。”
他如此一想,瞬间便攻势骤起,恨不得一口气把刚才心中存的几招全部使出来。只见他双臂猛地展开,左掌朝一金兵腹部击去,右手握起筷子,直刺向另一金兵的膝盖。他这一招又是不留后路的打法,看似出手飞快且力道甚猛,但实则险得很。出招之势讲究攻七分守三分,无论是招式还是力道,均不能一力使出,需留后力与后招,如此才可攻守相衡,不至力道不接,招式不连。
那少年刚才的一招显然是全力施为,双臂皆开,力道甚猛,喉间、胸口、小腹等致命之处全然失守,即便是能够一招制敌,但若瞬间被人攻中要害,自己也定会有性命之忧。那中年男子见儿子使出两败俱伤的招式,看出他又沉不住气,赶忙喊道:“乾初九,潜龙勿用,阳在下也!”
此语乃《易经》乾卦初九爻,其意在于,阳气之势较低,有若龙隐水底,看似力量薄弱、无从发挥,实则是养精蓄锐,汇气聚力之道,待得时机契合,全力而发,浩气势必罡猛无比,有蓄势待发之意。
那少年正欲发力攻击,不想又被父亲从旁相阻,但他年纪尚小,难以准确把握力道,此刻双掌来不及收力,索性便攻了出去。左掌忽起,直打在一名金兵腹间,那金兵并未料到,这小小少年出掌竟如此迅速有力,一个不备便被他打了个狗啃地。与此同时,那少年右手紧握竹筷,直刺而出,右首一名金兵还未及躲闪,只觉膝间一阵剧痛,已是被那少年用竹筷刺中。但见那竹筷近半根全部刺入,那金兵疼痛难耐,立时跪倒在地。
其他三名金兵见那少年小小年纪,出手便毫不留情,一时间都怒气上涌,只听一名金兵骂道:“好阴险的小杂种!”说罢便同其他两名金兵一起挥舞兵刃,狂攻了上去。周青祉见三人手持兵刃围攻一个少年,心间又是一怒,放声喝道:“好不要脸的金狗!居然联手欺负小孩子!”那三名金兵理也不理,只全力攻上,想要合力制住那少年。
他们三个两人持刀,一人掌鞭,来势极猛。说话间,那握鞭的金兵右臂用力一挥,但见长鞭势如毒蟒,猛朝那少年攻了过去。那少年刚刚出手击中两名金兵,此刻战意正浓,突见对方长鞭攻来,心中不禁恼怒。只见他右手猛将竹筷子从那金兵膝盖中拔了出来,然后就地翻滚,瞬间便闪开了长鞭的攻击,当下便要强行起身攻向其他几人。此刻,被那少年击中的两名金兵也都踉跄起身,准备与其他三人联手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