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之中陆安正心慌无法自抑,准备冲去出去瞧瞧,哪怕被谢思兰揪住暴打一顿也无所谓,只要能知道目前的情况就好。
门外却有脚步声传来,陆安微微一怔,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形出现在宿舍门口。他顿时心中一震,好似有巨石落地一般。
而站在门口的陈斐然也是怔住片刻,“咦”字刚出口便被收了回去,他三步并作两步迈到了陆安面前,激动得双手使劲拍住陆安的肩膀,惊喜得正准备起身的陆安又被拍得坐下来去。
“你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陈斐然显然是十分激动,手上的力道十分足,震得陆安浑身发麻。
陆安赶紧撑住他准备继续拍下去的手,苦笑着说道:“虽然我也很激动,也很理解你的激动,但是再拍下去我可就不是没事儿了。”
陈斐然讪讪住手,又念叨了两句“没事儿就好”,才挨着陆安坐在了床铺上。
“我刚刚回到宿舍,见到这边门竟然开着,以为有人也跟我一样被放了回去,就想着过来瞧瞧,没想到竟然是你,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陈斐然说完,还长出了一口气。
陆安心头一紧,想起了目前宿舍大楼里空荡荡的情形,便问道:“是啊,我回来后也十分奇怪,大家为何都不在宿舍呆着,这里竟然是空荡荡的。”
陈斐然叹息一声,说道:“别提了,现在有很多人还在嫦娥市,都是被宪兵队带走审查的。我算是幸运的,不知为何被简单审查过后,就放了回来了。”
“审查?”陆安眉头一皱。
陈斐然点头道:“是啊,毕竟当时可是有两位元帅在那里的。我听查姆说过,宪兵队内部还有人成了袭击的内应,所以据说是宪兵司令部来了特勤队,将场馆内所有的人都带走审问了。”
说完,陈斐然又摇了摇头,自嘲地说道:“没办法,我们这些小兵还不是他们怎么说就怎么办,没直接把我当做叛徒就不错了。”
陆安这才发现陈斐然憔悴的脸色,那黑黑的眼袋,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那些黑皮狗是不是……”
陈斐然赶紧摆摆手,说道:“那些黑……,那些宪兵倒也没把我怎么样,我其实昨天下午就被放回来了,可惜当时的嫦娥市空港已经被封锁了,我只好在宪兵队的走廊里睡了一晚上。本来以为上午能回来了,没想到又突然戒严,幸亏有一艘第三舰队的货船路过我们的基地附近,我就被塞到货舱里,半路被丢在了基地旁边的山上,我这是刚徒步了十几公里回到了基地。”
陆安静静听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陈斐然如此倒霉的“回归旅程”,说起来后半程全是因为自己而起的。
过了半晌,他才陪着陈斐然叹息了一声,同情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是啊,能平安回来比其他一切都好。”
陆安听着陈斐然惋惜的语气,皱眉问道:“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陈斐然反问一声,这才说道:“有两位跟我一起的,昨天,牺牲了。”
陆安心头猛然一坠,好似被拳头砸中,嘴巴张合几次,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就好像在为牺牲的战友哀悼一样。如此沉默良久,陆安才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开口问道:“他们,他们,是谁?”
陈斐然忽然红了眼眶,强忍着酸楚答道:“是十五区来的托马斯·库珀和二十一区来的纳尔逊·博塔。”
陆安听完后,有些茫然,那是谁?
甚至,这两个名字都有些陌生,更加不用说他们的面容。
然而想想前几天,这两个人还活蹦乱跳地同自己一起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或许他们都认识自己,毕竟自己和查姆那么显眼,说不定他们还曾一起哄笑过自己和查姆。但是,这都是曾经活生生的人啊,就活在自己的身边,然而转瞬之间就不在了。
他们不再会哭,不再会笑,不再有任何情感,不再会说任何话语,变得冷冰冰的。
这可恶的死亡啊!不,还有那些该死的凶手啊!
陆安抿着嘴,咬着牙,心中的仇恨无以复加。
即使他自己曾经离死亡也只有一线之隔,但他却并不十分仇恨,甚至对于有嫌疑的“紫色荣光”都可以轻轻放下。然而,身边的人突然就这样因此而死,却让陆安心中的仇恨熊熊燃烧。
“那些袭击者,该死。”
陈斐然听到陆安从牙缝中挤出的话语后,微微点头附和道:“是啊,所以大家都尽量配合着那些宪兵队的审查,若是能早些从中揪出一些叛徒,就能早一日报仇。据说宪兵队中已经清洗了好多人了。”
陆安冷笑一声,说道:“他们确实该死,月球本来就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下,结果就在他们眼皮子下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即使不说叛徒内应的事情,光是失职的责任就够清洗他们好几回了。”
“我听查姆说了,谢教官让人接应你们的时候,有宪兵队的人袭击你们,是吗?”
“嗯。”陆安点点头,道:“要不是田中百绘,我说不定,呵呵——”
陈斐然惊奇地反问道:“田中百绘?”
“是啊,当时袭击刚开始的时候,那个舞台就被一炮炸掉了。幸亏只是化学炸药的炮弹,要是激光炮的话,说不定我们三人当场就被干掉了。哼哼,他们宪兵队也好歹还有些用处,没有让那些人得到大杀伤力的武器。”
“怪不得我见到查姆的时候,他说是‘我们三人’,我还以为是其他的人呢。”
陆安继续说道:“嗯,所以宪兵队的内应袭击后,我们三个人就分散开了。田中百绘当时为了救我受了点儿伤,我也不敢在场馆中久留,我们两人就躲了出去,一直到今天中午戒严后才敢回来。”
而陈斐然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他们袭击你,是不是?”
陆安则是苦笑一声,点头道:“是啊,要不是因为家里的老头子,我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对于这种远在云上、深如汪洋的事情,陈斐然只好叹息一声。
虽然对陆安来说,他的身份在来到月球之前,就已经被那个可恶的亚瑟老头子抖露出来了,早已不是秘密,但是陆安依然不想过多提及那位陆总司令。
所以他转而问道:“对了,说了这么久,我都还没问呢,查姆怎么样了?”
托马斯·库珀和纳尔逊·博塔,这两个名字让陆安悲喜交加。他固然悲愤于战友的无辜牺牲,也惊喜于查姆的安然无恙。
陈斐然却是摇头道:“他没事儿,不过应该还留在宪兵队审查呢。我昨天被审查前见过他一次,你的情况就是当时他跟我说的,不过他现在应该也已经审查完了。估计因为戒严令的缘故,所以可能还滞留在嫦娥市吧。”
就是不知道昨天他见到谢思兰以后,有没有提及那桩心愿,去柏拉图环形山谷里寻找父亲的遗骸。
当时谢思兰就在宪兵司令的阿尔伯特·施威顿身旁,以她跟那位娃娃音面瘫元帅的关系,要完成此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平日里那位查姆兄弟虽然如同话唠一般,但陆安看得出来,他在此事上慎重异常,称得上小心翼翼,不知道昨天他说了没有。
可惜,方才见到谢思兰时,陆安没有来得及想起此事,就落荒而逃了。
“算了,不值得此时专门跑去刺激那位姐姐,大不了等他回来后问清楚了,再替他想办法,毕竟此事也用不到专门去求什么人。即使不想劳烦刘叔,还有刚刚才分手的林大少呢,或许死胖子也能帮上一些忙的。”
若是两天之前,陆安会犹豫,要不要为此事去求人,毕竟此事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然而,现在为了查姆的事情而求人,对于陆安来说已经无需犹豫了。
“对了,袭击发生的时候,你没有受伤吧?”
陆安开口问道。
陈斐然摇头答道:“没有,我那个时候站在场馆的中侧角落里,既不靠近舞台,也不靠近那个包厢。后来只是状况混乱了一点儿,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倒是你刚才说,田中百绘小姐受伤了?”
“是啊,为了救我,被枪弹擦伤了。”
陈斐然坐在床铺上侧了侧身,正对着陆安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人这两天一直待在一起吗?”
陆安眨了眨眼睛,说道:“是啊,待在一起啊,中午的时候我们才道别呀。”
“那你们有没有合影啊?你有要签名吗?”
“呃……”
陆安苦笑着抬起光秃秃的手腕,说道:“我和她的智脑在场馆里都毁了,拿什么合影呢?而且就是因为联络不上别人,所以我们才一起待了这么久。”
有些事情,自然是无法细说了,只好如此含混过去。好在陈斐然也不在意,只是有些沮丧地说道:“你们这么亲密地接触过呀,竟然什么都没有呀。”
说完,陈斐然开始长吁短叹起来。若非他现在浑身憔悴,实在没有力气闹腾,否则早就从床铺上跳起来,掐住陆安使劲摇晃以表达自己的愤懑之情。
陆安倒是微微一笑,说道:“合影确实没有,不过你想要她的签名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陈斐然的眼睛都瞪大了。
“嗯,她应该还在月球没走,说不定过两天你想要的签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