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十招,中原一点红败局已定。
只是五名杀手好像不想杀他,他们是想生擒他,所以只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咸不淡的伤口,旨在削弱他的战斗力,最后让他失去反抗的能力。
眼见中原一点红的左肩要被刺中一剑,那个杀手突然眼中一黑,连忙退了几步,然而脸上仍旧被抓了一条口子。
五个黑衣杀手将中原一点红团团围住,只见到刚才救一点红的,居然是一只猫。
那名被抓伤的杀手冷笑道:“没想到堂堂天下第一杀手,会沦落到让一只猫相救的地步。”
一点红淡淡道:“或许是因为,连猫都觉得你太讨厌了。”
那杀手道:“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现在也话多了起来。”
“我们张着嘴巴,如果光用来吃饭喝水,也未免太过无趣了。”
只见到数丈外,走出来一个锦衣玉平的年轻人,那黑猫一闪,就到了年轻人身边,亲昵的舔着年轻人的裤脚。
那杀手道:“原来这只猫是你养的。”
一点红有些动容,道:“想不到又遇见了你,你不要插手这件事。”
其中一个杀手道:“看来,你如今竟然有朋友了。”
一点红没有答话,而是紧紧握住了剑。
他们跟一点红同出一源,当然知道像一点红这种人,没有朋友,也绝对不会关心别人的死活。
但是此刻他居然想让焱飞煌不要插手,分明是为了焱飞煌好。
焱飞煌淡淡道:“眼力不错,我们确实是朋友,你们若是想抓走我的朋友,那便是跟我过不去。”
中原一点红冷道:“我没有朋友。”
焱飞煌笑了笑:“你有。”
其中一个杀手道:“你要是他的朋友,那就跟他一起死。”
焱飞煌轻轻笑了起来:“你们没有这个本事。”
这不是质问,而是肯定。
这句话还没说完,剑光已经递了过来,天下的剑法,有各种各样的招式,也有各种各样的出剑角度,分门别类。
但这一剑厉害的不是角度,是剑招的狠辣。
少林达摩剑法伤人而不杀人,武当流风剑法如行云流水,云淡风轻,即便伤人,也必定好看极了。
而巴山顾道人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法,更是近百年来,最精彩绝伦的自创剑法,巴山剑派也因为这路剑法,位列天下七大剑派。
然而这些名震武林的剑法,若单论起杀伤力,却都不及眼前杀手的剑法。
剑法的精要在于败敌,而这杀手的剑法却在于杀人,这是纯粹为了杀人而创的剑法。
甚至这已不是剑法,是死神的那银勾一划,那一镰刀。
这种镰刀还不止一把,那是五把。
刚才他们为了生擒一点红,所以剑法的威力没有完全发挥。
但现在不一样,他们可以不杀一点红,却一定能杀焱飞煌。
原本没有钱,他们是不会轻易出剑的,像他们这样的剑法,江湖上也不知要出多少钱才能买上一剑。
不过此刻他们决定奉送一次给焱飞煌。
他们杀焱飞煌不收钱。
除了一点红,没人能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焱飞煌。
只因为焱飞煌说他是一点红的朋友。
如他们这种人是不能有朋友的,一点红没有,他们也没有,他们所有人都一样。
更不会有人选择和他们这种杀手交朋友,可是如今一点红却有了焱飞煌这个朋友。
这显得一点红跟他们不一样了。
杀手有了朋友,那就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只会杀人的杀手只是杀人的工具,他们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更没有自我,只有杀戮。
但是现在一点红有了朋友,有了感情,有了自我。
这让他们很嫉妒。
嫉妒和愤怒,往往能带来一些强大的力量,因负面而生的强大。
他们的剑甚至比以往更快了。
好似流星一般快,好似星辰一样夺目的剑光,尽数朝焱飞煌身边招呼过去。
土司空已经站在了焱飞煌的肩膀上,慵懒的眼神,不屑的盯着袭杀过来的剑光。
焱飞煌动了,他动的姿态很特殊。
先动的是脚,由脚底传来的力量,带动整个身体,最后到了手上。
这似乎不是他自己的力量,而是天地的力量。
虽然不多,但对于人体而言,那就当真不少了。
今世的这幅肉身有缺陷,但似乎也正因为缺陷不足,才令焱飞煌更容易沟通天地。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在天道面前,似乎不足比有余更堪用。
素白的手,精准的击打在第一道剑光上,长剑顿时弯曲弹了回来,不偏不倚撞在第二道剑光上。
叮叮叮叮叮叮——!
金鸣响起,就像水上的波纹,当石子落入水面上的时候,便引发了后续的波荡。
焱飞煌的手就是那颗石子。
波纹眨眼间激荡开来,剑光各自交攻。
这一幕看似很容易,可是若无那种精准的眼力,观出天地人三才之气,借了天时地利人和,便不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让五个绝顶杀手的剑招,自乱溃散。
这不是神通,只是基础,无比玄妙,且有夯实的基础,可落在五个杀手眼中却比神通更加可怖。
因为这是他们不明白的力量。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然而他们纵然惊惧,却绝没有后退。
也没有再次出手。
嫉妒的情绪,在刚才那一交手间,就给浇灭。
他们现在必须冷静的看待焱飞煌,就跟过去无数次准备杀死敌人的时候一样。
眼神情势不能有半点倏忽。
焱飞煌呵呵笑了起来:“如何,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有我在,你们是伤不了他的。”
其中貌似为首的杀手道:“你可知道,要杀他的不止我们五人。”
焱飞煌自然知道,甚至知道的比他们揣测的多的多:“我自然知道,你们是来自同一个组织。”
倏然,星光之下,土司空的嘴上不知何时已叼着一个令牌,上面有一个图案,图案的模样是十三把剑围绕着一只手。
焱飞煌从土司空口中拿下这个令牌,土司空做出讨好的动作。
那杀手眼神肃寒:“把这令牌还给我,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焱飞煌道:“这一世我倒是从来没有后悔过,还不知道什么是后悔的感觉,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一点红我保了,如果他要来抓人,就让他亲自来,别派你们这些货色来浪费大家的时间。”
那杀手回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焱飞煌道:“我不想说第二遍。”
那杀手道:“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我们也不差,不会被你这几句话吓走。”
他们确实不会被吓走。
在说话的时候,便有人潜行进了沙子里,从底下一剑刺出袭杀。
他们站的位置很巧妙,巧妙地让焱飞煌看不出他们少了一个人。
这一剑从焱飞煌背后的沙子刺出来,方位正是他的小腿。
可是当半截剑身露出地面的时候,就突然顿住了。
焱飞煌让开了,露出那截剑身道:“沙漠的夜晚非常寒冷,不过沙子里面倒是要暖和不少,你们的同伴实在不够朋友,自己一个人悄悄躲在沙子里取暖。”
那杀手道:“阁下神通广大,佩服佩服,你放了他,我们这就走。”
焱飞煌淡淡道:“你难道眼花了,我本没有抓住他,又如何放他,沙土这么松,他要是真想出来,自己就会出来。”
那杀手闻言语塞,焱飞煌说的非常有道理。
可是他的同伴确实在沙子里没有出来,那人也没有死。
他们听得见他的心跳声,心跳依旧有力,更不会是昏迷的样子。
那杀手首领突然一掌朝露出剑身的沙地拍去,然而却没有一大片沙尘扬起来。
他只用了小半掌力,威力不大,但也绝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片地里的沙子,好似变成了厚厚的青石地板。
他当然不知道焱飞煌以无上内力送入沙子中,结土成牢,把这个杀手困在连接成片的沙子里。
这个杀手剑法够高,但若论起功力,那是远不及胡铁花了。
连胡铁花要想脱身而出都不可能,这杀手自然更无能为力。
他面对的是沙漠的力量,更是两百年内力,与源源不绝的后继续力。
焱飞煌鼓掌而笑:“不错,这小天星掌力堪称精妙,当世会这路的掌法的人已不多了。”
那杀手道:“阁下的神通广大面前,献丑了。”
焱飞煌理了理土司空柔顺的绒毛,说道:“神通广大我有,但这一手还谈不上,不过对付你们已经足够了,如果你们想要死的不明不白,大可留下陪我聊聊。”
那杀手冷哼一声,不敢再纠缠,带着剩下的三个杀手匆匆离开了。
焱飞煌走到了一点红身边,那埋在沙子里的杀手也爬了出来,刚才的话他听得很清楚,所以走得也很痛快,毫不拖泥带水。
焱飞煌望了一点红一眼,道:“你不必感谢我,我想帮谁,想杀谁,都是看自己的心情。就像这老天有时风调雨顺,有时天翻地覆,对人有好有坏,好的时候,有人感激它,也有人不理它;坏的时候,有人骂它,有人却依靠自己的能力求生,不会怨天尤人。其实这都是人,对天来说从来不在乎,我也不会在乎。”
一点红道:“但是我在乎。”
焱飞煌道:“我知你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也知你绝不会忘恩负义,你的手是不是为这幕后之人而断?”
焱飞煌指了指土司空从那黑衣首领身上偷来的令牌,上面图案中的那只手仿佛真实。
一点红点了点头:“是他养育我,又教我武功,我跟这些杀手来自同一个组织。”
焱飞煌道:“因此你情愿以一只手来报答他。”
一点红默然无语。
焱飞煌淡笑道:“其实这些年你已为他杀过不少人了,你都成为天下第一杀手,为他带回的利益,也足以报答他的恩情,可是你还是断了一只手,而且即便如此他还要你回去……我应该猜到了一点。”
一点红道:“你不必说了,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焱飞煌暗自叹息,一点红这只手为什么断,以他的才智实在不难猜出。
一点红从来没失过手,那杀手组织也从来没失过手。
对于一个杀手组织而言,这是十分重要的。
干这一行的,武功未必要绝高,但是信用一定要好。
一点红的失手,不只是失去了他的信用,还让这神秘的杀手组织的名誉受到了影响。
组织的首领应该看出一点红不再与过去一样,只是单纯的杀人机器,所以才会找他回去。
这的举动应该有两个目的,一是让一点红继续杀焱飞煌,二是想让一点红回到从前那样的冷酷无情,断绝六亲。
刚才追杀一点红的杀手固然很历害,可是要培养出一点红这样名气又大,潜力又深厚的杀手,就算再花二十年时间也未必能培养出来。
方才那些杀手已经到了极限,相较之下一点红却远没有到极限。
一点红或许永远都不能窥到焱飞煌此时的境界,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有成为天下第一剑手的潜质,甚至将来有可能比肩薛衣人。
这一点焱飞煌能看出来,从小将他养大的那个神秘组织的首领,自然也能看出来。
焱飞煌拍了拍一点红的肩膀:“断一只手并不可怕,且若是能从此摆脱别人的操纵,换来自由,那便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为这值得庆贺的事,我们一定得好好喝上几杯。”
这一世酒精解禁,焱飞煌是越来越贪杯了。
只不过一点红身上没酒,焱飞煌身上也没酒。
而是随行的马上却有几壶酒。
他们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马还在,但是石驼却失踪了。
酒也不在了,地上留下了两行字迹。
故友相逢,邀来一叙。
君素雅睦,定不介怀。
一点红面露惊异:“你的朋友被抓走了。”
他看着焱飞煌,焱飞煌面上却一点吃惊的神情都没有。
少年依旧微笑:“她总算给我留下了这匹马,看来她也知道这匹马不是我的,而是我借的,她怕我被原主人问责,所以没有牵走马,考虑的倒是很周全,如此友好的敌人,倒是不惹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