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在……我在……”
怀中女子细微的声音传来,梅君行将她又搂紧了几分。
从昆仑山上到昆仑山下,先是山石阶梯,然后是长长的蜿蜒的盘亘在山腰上的山道,山间云雾如海,远处青峰如黛,梅君行却没有去看一眼这天下间绝美的风景。
一路轻功而下,耳边呼呼的风声不停,他向来冷静的沉着的大脑却像凝滞了一般。
只有,快一些。
再快一些。
把陶蠡带到南湘子身边。
“君行哥哥!”从天山离开时,姜念那一声呼喊便一直占据了他的思考,“你毒性刚解不易运功,不能去昆仑,你也赶不及的!”
“你知道那个陶蠡是谁吗?”
“她就是那个失踪的陶家三小姐!”
“那陶重书才可是害了梅先生一家的罪魁祸首!”
……
他不想去注意许多,他只知道一瞬间的欢喜多过一切的烦恼。
原来她便是他本该明媒正娶的妻。
原来原本的顾虑都是庸人自扰。
但是为什么她从未告诉自己呢?
梅君行仔仔细细的想着,是因为当时自己一无所有,还是因为他太过古板,还是她……心有所属?
视线里的石阶踏尽,来时骑着的骏马在山道上兀自的摆弄着鬃毛,他本能的抱着陶蠡飞身上马,拉开缰绳的一刹那又开始分神,是自己轻功更快还是骑马更快?
男子策马疾驰,一身青衣微微张扬,衣袍被风卷的翻飞起凌乱的弧度,眼见着山下的马车,他怀抱女子翻身离开马背,跨过山道从悬崖御风而下。
若不是亲眼所见,马车上的南湘子是绝对不会相信,天下还有这样不要命的人!
“你简直胡闹!”
梅君行落下的瞬间,口中一口鲜血吐出。
他护着怀里的身体冰凉的女子,“陶蠡……她有些不对劲,南前辈务必救好她!”
看着俩个人,马车上的男人也急忙走近。
男人还是一身墨色道袍,只是与之前矮小稚嫩的身形不同,此时的南湘子虽比梅君行矮瘦一些,但是已经是个正常成年男人的容貌,此时他手指搭在陶蠡的脉上。
“你们两个,倒是真是天生一对,一个比一个能胡来!”
南湘子说完,先喂了梅君行一粒千草丹,然后运气从新疏导陶蠡闭塞的经脉。
陶蠡现在为何会这样,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南湘子是知道的,他虽不赞同她把傀毒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但因为无法与她的经历感同身受,所以也没有立场去组织这个蠢货徒弟。
收回内力,南湘子看了眼又把人扶住的梅君行。
“先回天山!”
梅君行点头,简单的运气调息了下,便把陶蠡抱回了马车。
而此时昆仑之上,一片尸骸之中红衣抱着红袖的尸体,看着她胸口的长刀,双拳紧握,一双娇柔的眉眼恨意不绝。
“梅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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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帝五年,南弋俯首归顺,先帝衡芒平越二十年至今,天下战乱,民不聊生,如今四方安定,水晏河清,天下太平……”酒楼之上,一身布衣的说书人执袖一挥惊堂木,目光在堂下一扫,略瘦的身躯有些佝偻,“虽说天下太平,可这江湖上却纷争不断,从逍遥宗被灭门,到各门派遇袭,还有昆仑之巅上的乱事,但诸位少侠可知这一桩桩一件件幕后有何推手?”
“哎呀你这厮,有屁就放,尽吊人胃口!”
“就是……”
被人一骂,说书人衣袖一甩,挺了挺腰杆不悦的看了一圈众人,然后又习惯的倾了倾身。
台下的人听着热闹,手臂一挥,“小二,来,上壶茶!”
“来了来了!”原本站在掌柜身边苦着脸发呆的小二一听有人喊,连忙不耐烦的应了,这帮穷老几,就知道上茶上茶!
上茶才几个银子!
把茶水随便一扔,然后取走桌上的铜板,小二又回到了掌柜身边发起了呆。
旁边的掌柜的看到小二这般眉头又忍不住皱起眉来,曲起手指敲到这小二的脑袋上。
“认真干活!”
“师父你又打我。”小二捂着头,脸色从呆滞变成伤心,他目光悲戚的看着身边的掌柜,“我看我在这里就是讨人厌的,师父打我,师娘不帮我,师姐训我,那个七曜宗的小丫头就会耍我,她手下的一帮子王八蛋也欺负我……我要找我梅哥哥揍你们!”
小二一边诉苦一边目中含泪含恨,掌柜的怒极反笑。
“你去啊,你梅哥哥昨日来找你,你倒是躲什么?”
掌柜的,或者是恢复正常身形的南湘子,十分嫌恶的看了眼陶蠡,若不是看她那几声师娘叫的甚得心意,早就给她撵滚了。
“我……”陶蠡昂着头半晌无言,手中的抹布顺手搭在肩膀上,脸上的表情又开始呆滞起来。
南湘子看着嫌烦,手一指屋外,“店里来人了,去给客官牵马去!”
“哦……”陶蠡晃荡着身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走着,最近江湖乱事多,这酒楼外的车马尘嚣中不缺的就是偏偏白衣少年侠。
陶蠡走出酒楼,抬头看了眼牌匾上龙飞凤舞的春风楼三个字,心中直叹,若是中间那个字去掉,赚的银子定是比现在多。
“阿蠡。”
突然的沉沉嗓音,听得陶蠡身体猛地一僵,她缓缓回眸,春风楼外,从马上下来的男子长身玉立,还是从未变过的青衫,腰悬双刃,此时他取下斗笠,青丝倾泻,秀丽隽永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笑和淡淡风尘。
“梅君行!”陶蠡惊讶,“你昨日不是说要与姜念汇合?”
“原来你听到了。”梅君行眼眸中笑意不变,微微垂眸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我向南前辈问你在不在的时候,他说你去集市进货了。”
“啊……”被自己拆台的陶蠡一拍脑袋,“我,那是……”
“是后来听南前辈说给你听得?”
“对对对。”
陶蠡频频点头,点头之后又一阵挫败,她低了会头,又抬起头,再偏开,眼神暗戳戳的时不时瞧向梅君行,“我听你那个姜念妹妹说,你知道我是陶家老三了。”说着她仿佛自知理亏一样,头垂得更低。
“我以为你会生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