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的金赤摇摇曳曳,苍桑喃喃自语道:“步落尘……‘不坠天云志,不惹凡尘埃’吗……呵……”但闻嗤笑一声,语含道不尽之讽世讥诮。她又岂会不知,既是望其“不坠天云志”,又来谈何“不惹凡尘埃”?终归不过一丝念想耳,徒增烦扰罢了。
甩开此些纷扰杂念,苍桑再次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疏离。低垂着眼睑,无论如何,这些与她又有何干系?她不过只是一介路人而矣,何时这个世界有她参与的权利了?更何况,她也完全没兴趣参与。
听耳旁冷风冽冽,水音哗然。良久,柽棂木下者忽而昂首,但见沉重的蓝彩对上清冷的金赤,只听蓝彩的主人缓缓而道:“吾无意知晓汝究竟是为何人……但有一事相求。”
苍桑惑然抬眸,无言,却是稍稍颔首挑眉,示意对方但说无妨。只是其行实在太过微细,也不知步回舞是如何瞧出来的。
见其唇角微翘,苍桑心知对方此时心情倒是意外的好,恍恍然不知何由,只有无语作罢,静待伊人托言。
“可否有劳姑娘将吾儿带走?远离尘嚣,寻一户良善平凡人家,将伊送之。吾无他愿,惟祈求伊能得以避开尘寰纷扰,一世安康,幸福成长。”最后,步回舞还是将目光落回怀中的孩儿身上。
该说伊对苍桑很是信任吗?竟将自己视为生命的爱女托付给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明明不过才是初见的陌生之人,缘何而来的信任?
是……临终托孤?
不知为何,苍桑就是有这种强烈感觉。
“为何?”苍桑不明白,她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将如此重要之事交托与她,“你又怎知,我不会伤害这个比你生命还要重要的孩子?”只是平淡的叙述,却道出了她此时的疑惑,虽然,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神色微变,思绪迷茫,恍惚有谁人也曾如此疑问过:“……汝又怎知,吾,非是那恶?”似乎已是很遥远的事了,却依旧历历在目,胸口钝钝作痛。
自己当时又是如何作答的呢?
“……无论如何,吾,信汝!”
吾,信汝!吾,信汝……
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地回想,识海中依旧只剩这仅存的三字。
是以,蓦抬首,眼眸清明澄澈,不假思索,清音慢慢:“吾,信汝……”
相同的三字,相同的信任,相同的无悔。
事实上她在回答的同时,也在一直不解地问着自己:明明已经错过一回了,明明已经不再相信了,为何还会如此毫不犹疑地坦言着遥不可及的信任?
也许只是因为对方身上一无所有的气息罢,也许,只是因为……当初的那个他……也许……其人不知,其心不明。
这奢侈的信任啊……又究竟经得起几回消磨!
然,彼者却愿意用生命最后再信任一回,哪怕,她对眼前这个神秘又莫名的人一无所知,无他缘由,只因,感觉所系,眼前之人罢。
很多时候,或许很多东西并不需要作太多的纠结,只是想要去做了,便义无反顾地去做了,并且无怨无悔。
却是犹不知,对方究竟答应与否。心下不定,绪未平,不觉有些紧张,惶惶然仿若一个等待审判之人,吉凶难料,福祸未知。下一刻也许会是极乐天堂,也许……则入阿鼻地狱!此刻的步回舞,心绪应该是极其复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