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怎么样?”程龙问道,见魏大虎一脸的沮丧,心里也能猜到肯定是没有消息。短短几步路,魏大虎身上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程龙抽出几张面巾纸递过去,见魏大虎似下意识地接到手里,却任凭头发上的水往下滴。
罗兰究竟会去了哪里,魏大虎不知道,程龙更不清楚,但心里也不由得担心起来,这个女孩子给自己的印象是开朗、热情,有些泼辣却不任性,很可爱的一个女生。
会不会真出什么事呢?
从罗兰家住的小区出来后,两人又回到魏大虎的学校,oldhouse,包括罗兰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家一一去寻过,却都没见踪迹,罗兰竟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一样,突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能等了,报警吧。”见魏大虎沉默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程龙果断地将车开到派出所,登罢记,讲明情况再出来,已经华灯初上。这时大雨已经停了,天空却还丝丝缕缕的飘着细碎的雨雾,在橘黄的路灯下闪着丝丝密密乱麻一般的光。
“先吃饭。”程龙体量着魏大虎的心情,没开车回oldhouse,却去了另外一家小餐厅,叫了三菜一汤,见魏大虎一幅全然没有食欲的样子,给魏大虎倒了杯啤酒道,“现在你自己得镇定,别人没找到你自己先出了问题。人会碰上什么事谁都说不准,其实碰上什么也不怕,怕的是失了方寸。罗兰跟你相比,不过是少点功夫,我看机灵不在你下……而且罗兰又不像我,没什么人会跟她过不去。吉人自有天相,放心吧。”
魏大虎感激地朝程龙笑了笑,他没跟程龙提起血眼蛊的事情,所以程龙也不会知道自己真正担心的事情,不会知道自己心头正如团团乱麻,无个可放之处。
罗兰失踪,究竟跟血眼蛊有没有关系?
到现在,魏大虎还不知道血眼蛊施放人一丝一毫的线索,他只能感觉到那个人仿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而自己却只能抓紧眼前那一两根细小的线索,就仿佛被粘在蛛丝上的飞虫一般,看得见眼前的蛛丝,却无法看到密结的蛛网,更不知那只躲在暗处的蜘蛛什么时候会突然扑过来将自己一口吃掉。
最可悲的是,自己竟然只有等、等、等,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作为一男人,想好好照顾罗兰一生的男人,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雨又渐渐大了起来,哗啦哗啦地落在玻璃上,带着吵闹又孤寂的响声,在魏大虎面前的玻璃上交织成凌乱的图案。魏大虎端起那杯啤酒,冰镇得凉凉的,淡淡的琥珀色,杯口挂着雪一般白亮的泡沫。魏大虎觉得自己滚热的内心急待一点冰冰凉凉的东西,便仰头一口全部饮了下去。
“慢点喝。”程龙担心地瞅了魏大虎一眼,挟了块鸡翅到他碗里。
魏大虎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一口气将一杯酒喝光,只是冰凉冰凉的酒液滑进肚子里,又滑进心里,让火一般烧灼的内心在一瞬间清凉下来。心头一阵适意,魏大虎似是听见一个声音对自己在说“我要喝酒!我想喝醉!”
以前不懂为什么男人遇上心烦的心情总会跑去喝酒,甚至自己曾一度认为那是一种矫情,但现在自己才真正明白酒的好处。
魏大虎对程龙笑笑,没吃那块鸡翅,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啤酒,一仰脖子,又全部灌了下去,再啪地一下将空杯子拍在桌子上。
“好,想喝就喝,大哥今天陪着你!”程龙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魏大虎,也给自己也倒上一杯,两人一起举杯一碰,一仰脖子,全部都灌了下去。就这样,两人一杯、一杯,又一杯,直到面前的空酒瓶摞了起来。
“老板,再拿两瓶!”魏大虎的眼睛已经迷茫起来,却还在招手叫酒,程龙见势不对,对着应声前来的侍者摇了摇手,这才按着魏大虎的手道“大虎,大哥实在喝不了了,今天就这么算了吧!”
“算了,算了……”魏大虎朦胧着醉眼嗫嗫道,愣了一下,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大哥,你有没有……爱过哪个女人?”
“女人……”程龙晃了晃眼前的空酒杯,看看眼前醉意朦朦的魏大虎,将自己酒瓶里剩的最后一点酒分着倒进两人的杯子。酒已快尽,只有小半杯,却泛起一堆的泡沫,直从杯口溢了出来。人生,多像这杯酒,看着是满的,但真正能握在手中的,永远只有那一点点,其余的,都是浮光掠影的泡沫,谁说得准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破灭?
程龙啜了口泡沫,含在口中涮了涮。苦,真苦,带着涩味的苦。
咕咚一口将酒全吞了进去,程龙笑了一下,笑容也如面前这杯酒,带着涩涩的苦。
爱过吗?谁会没爱过?可自己的爱,就像是眼前这杯啤酒,自己曾远远地看着,明净、澄彻,洁白的泡沫挂着杯壁,无比诱人;好不容易喝到口中,醇的,香的,鲜的,可还是带着苦;喝够了劲,人便像在天上飘着,飘着,像真的,又不像真的,有人叫这是幸福,唯独自己却时时担心着这只是一个梦,怕醒过来人就从天上掉了下来……然而梦终究是梦,等醒来,杯子也空了,心里也空了,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满嘴的口味,怎么也抹不去!
也许,自己一生注定与苦相伴吧,只可惜她……还是给自己害了!算了,算了吧,自己本来便什么都没有,现在虽有那么大家业,依旧还是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儿,程龙拍拍醉得摇摇晃晃的魏大虎,苦笑了一下,半晌才道,“大哥这辈子,还不知会怎么样,能活多久,不值得女人爱。”
“大哥,你……别胡说,这段时间我也看出来了,做生意,是难,不过大哥是有福气的人,怎么叫不知道会活多久……”魏大虎舌头都有些大,吔斜着醉眼只顾自己说着,却没看到程龙眼神中一瞬间的寥落,更不知道程龙现在正在想着一个曾深爱过的美丽的女子,而这个女子,已不知一缕芳魂究竟在哪里。
什么是命运?莫非命运真是注定的?自己一直在和命运抗争,却在抗争中,越来越深地陷入命运注定的悲剧。
一瞬间,程龙觉得眼角下有些微微的凉,装着看窗外的夜色顺手蹭蹭,只觉自己手背上有一点湿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