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会场之后,我骑上我的小电瓶车,回住处的路上照例路过了七夜家的房子,那儿看上去一片祥和,我从窗前经过的时候,金安蓝隔着窗子跟我打招呼,我朝她点头微笑。刚从那里经过,我突然猛一个刹车,差点把自己从车上甩下去。
要不要把今天见到的事告诉她?
可是告诉了又如何?他们会跟林书南一样逃开吗?不对,七夜雄治可是大集团的总裁,他应该有更好的手段才对。
我回过头,那扇窗前已经没有人,于是我放弃了告诉他们的想法,默默地回自家去了。
回到屋里,今天是房东太太做的饭,她的做饭水平不差,可惜式样太少,吃三顿就能吃腻。而现在摆在桌上的,是我已经连吃了三天的……土豆泥。
等我哪天有空,教她做个酸辣土豆丝吧。我想。
饭后房东太太去洗澡,我坐在沙发上,刚坐下,便又想起了今天的事。为防万一,我还是做点儿什么的好。可是,我该怎么对金安蓝开口呢?还是说,我该告诉林书南?
对了,告诉林书南!我应该告诉他的!我这么想着,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想,明明直接告诉金安蓝要方便得多,而且,这时候告诉林书南这种事,也只是给他徒增事端罢了。后来想想,我或许只是单纯地想借此机会打个电话给他而已。
我犹豫了有十五分钟之久,终于把手伸向手机,可还没有摸到它,手机自己先响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一看屏幕,来电显示是林书南。
“喂?”我赶紧接起电话。
“接得这么快?”他在电话那头说,“莫非你在等谁的电话?”
“没有,我是正准备打电话来着。”我说。
“我没有耽误你吧?”
“不碍事。”
也许我该找个由头把那事儿说出来,可是此时此刻听着林书南的声音,我竟说不出口。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感情,但我猜想他应该是疲惫的,甚至失望的或者痛苦的,我只是没来由地这么觉得。
“你现在做什么呢?”他问。
“我……我刚吃完晚饭,还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呢。你呢?很忙?”
“算不上很忙,不过确实不闲。”他说,“你的声音怎么这么消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不是……是……也不是,不算是我的事。”我说,“我原本正在想要不要告诉你。”
他顿了一下:“听你这么说,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啊。”
“嗯。”我说,“金安蓝的母亲来了加拿大,这事儿你知道吗?”
“……你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那,你有什么感想?”
“我?我没什么可说的。”他说,“我根本没见过金安蓝的母亲,也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人。怎么,你见了她?那你有什么感想?”
尽管周围没有其他人,我还是压低了声音:“她要杀了七夜雄治。”
“……”林书南沉默了半晌,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是在哪儿见到他的?详细说吧。”
于是我把今天看到的和听到的原原本本告诉了林书南,包括千易贤不小心把事情让我听见了的事,林书南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我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了他皱着眉头思考的样子,想不到,如我这般脸盲的人,竟然也可以把一个人的脸记得如此清楚,甚至在想象之中都是纤毫毕现的样子。
“别担心。”他终于开口了,“我自有办法。”
“你该不会是在逞能吧?”我说。
“不。”他说,但是语气完全不能让人信服。
“书南。”我说,“这是特殊事态,你不能一个人扛着,就算不找我,你也得找人帮忙才行……”
“谢谢。”
“喂,我不是要听你说谢谢……”
“傻兰兰。”他在电话那头说,“我在你的培养下已经进步了很多了,我不会像以前那么乱来的。”
“我不信。”
“兰兰。”他说,“虽然我确实没什么力量,而且这些天来都把你抛下不管,但是我……一直在追求的东西,或许和你是一样的。”
我猛地一怔,这是……他所追求的东西和我是一样的?可是,实际上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啊!
“你该不会是故意说这话讨我欢心吧?”我说。
“我像是交际能力那么高的人么?”
“不像。”我说,“那么,你在追求什么?”
“我说了你可别笑话。”他说,“我追求的是世外桃源式的生活,一片蓝天,一块田,一个相爱的人……当然,还有一些钱。”
我差点笑了:“你这人真是……既不现实,又俗!”
“没钱可过不了安稳日子。”他说,“万一地震了呢?万一生病了呢?你说是吧!”
“好了好了,确实你的愿景还是很美好的。”我说,“就是有些遥远。”
“兰兰。”他的语气再次严肃起来,“遥远是遥远了些,我是想向着那个方向去的,你若是觉得和你的想法不符,就当我说的话全是在放屁好了,兰兰,我可不想拖你的后腿,因为……尽管上回我说过要了结这一切,可是究竟什么时候能够了结,我也不知道。”
“我明白。”我说,“你……你不必顾虑我,我自有想法。只是我刚刚告诉你的那件事,你真的有办法?”
“总会有办法的。”他说,“你放心。”
放下电话后,我摇摇头,他说有办法,也许是能解决的,毕竟我们虽然许多次遇到危机时刻,不过最后不都是顺利地过来了吗?然而这次是不一样,这一次,我无权参与。我甚至有点儿怀念那时我们一起从绑匪手里逃出来的时光。
房东太太从浴室里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冲我说道:“你们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吧?记得要好好调整一下作息哦。”
我扫了一眼日历,才意识到寒假已经过去大半,之前一直生活得全然没有时间观念,住得离学校又远,我几乎都忘了我是个大学生了。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有点对不起我的学费。
是么,就要开学了么?开学了,又要和林书南、苗嘉木他们一起上课了。这一段时间来,他们的生活应该是非常忙碌的,哪像我完全成了个闲人。我甚至有点忐忑,等见了他们的时候,还能像以前一样自在地相处吗?
唔,比起那个,开学日到底是哪天来着?得先把东西整理出来。我的笔呢?我的书本呢?好像还有些东西留在所罗门的房子里了,要不托苗嘉木带出来吧。那么,剩下的几天里,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生活方式?总不能一整个寒假都宅屋里吧!
可是这么想着,却没想出什么想做的事情,或想去的地方,结果——我还是荒废了这个寒假。
从第二天开始,我再没有见到七夜家的人,也没有见到那个老太太,他们的房子仍在,看上去也和原本并无什么不同,仍然是安静祥和的样子,只是没有了人。三天后,我忍不住去敲门,但是没有人开门。
没有“出租”的牌子,我去网上查了查,也没发现这地方有挂牌出售,看来,他们就只是单纯地离开了而已,也许只不过是出门旅游,我想我大概没有必要担心。
开学典礼那天,我走进学校时,周围是形形**的学生,虽然各不相同,但他们都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一个人默默行走的我仿佛觉得自己成了个异类。林书南很忙,我猜他不会有时间来这里的。
“兰姐——!”苗嘉木的声音从后面由远及近而来,我连忙侧过身,以免被他一头撞倒在地上,他从我面前冲过去,冲出去好远才刹住车,回过头来冲着我傻笑:“兰姐……”
“你至于么,反应不够快的都得被撞死在地上,又不是多少年没见了。”
“兰姐~~”苗嘉木撒娇地说,“我这想你了嘛?”
“好了好了。”我抬手看看表,“还是先去小剧场吧,不然要迟到了。晓之呢?你没跟她一起来?”
“她呀……”苗嘉木无奈地摊摊手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人不管做什么都要迟到半个小时以上的。”
“怎么,你没好好督促她一下?”
苗嘉木耸耸肩:“我也想呀!可是……我做不到啊!”他露出一副苦瓜脸来,看得我十分想笑。
“哎呀,还是先走吧!”苗嘉木说,“反正到那边发个消息给她,希望她能在开学典礼结束之前出现吧。”
我和苗嘉木一起走向小剧场,成为异类的感觉消失了。
柳泉经营学生会的成效非常显著,这次的开学典礼,比过去也都要更加有意思,各种表演和才艺展示将整个小剧场搞得热热闹闹的,不过,也有人小声在台下私语:“唉,看着这些人在这儿秀才艺,真觉得自己是个啥都不会的蠢才。
的确,要不是有这些活动,我真以为,这克莱登大学的学生都是些不学无术混文凭的家伙呢。
“嘉木。”我说,“这种活动你应该喜欢的吧?怎么不报个名?”
“哪来的饿那么多时间啊。”苗嘉木说,“我不是一直忙着鹿鸣诗社的事么?不过,这次有个节目是鹿鸣诗社的表演,我还给他们的编排出了点主意,算是间接露了一手吧。”
一直到鹿鸣诗社的表演就要开始的时候,玄晓之才终于出现了,她坐到苗嘉木的身边,小声问:“现在到第几个节目了?”
“马上轮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