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那年离家出走,因为父母要把我卖给南方一个种棉花的庄园里。棉线很细,一个小孩就可以轻轻拉断,但它却可以绞死一个国家。那个奴隶主这样说。我逃了出来,他们动员了全村老少追我,追上以后自然是一顿好打,就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一群狼,准确地说是十一只,出现,吓跑了他们,然后救了我。我随着狼群回去,跟着它们慢慢地长大。我已经忘了以前叫什么名字,从此以后,我就叫萧十一狼。就在那件事的周年纪念日的时候,我用几种药草下在村东面水井里,吃水不忘挖井人,井口写着。我不知道这些药草在本草里叫什么,不过我知道它们能让人麻醉。当天,村子里的人都麻木不仁了,其实他们早就这样了。然后我进去挨家挨户拜访,给他们做点超度法事,第一个就是我的父母。我是不是很无情?”“每个人做事都有他自己的理由。从那以后呢,你就开始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差不多,从那以后我就苦心经营天欲宫,因为人每天都有新的欲望,所以就叫天欲宫,我就是天欲宫第一任宫主。”“你还想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吗?”“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有欲望的地方就有天欲宫。”
“人生到此,天道宁论!”沈璧君摇头道,“我看你面相友善,不带一丝一毫杀气,不像传说中的大恶人。”“真正的恶人是不会让你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恶人的。”“为什么不做一个好人?”“好人?我也想做一个好人呢,可是我做不到,我没的选择。”“你有选择。”“告诉我,好人能得到什么?”“这……”“如果做我的大盗什么都能得到,做一个好人却一无所有,我为什么要做一个好人?”“那你不怕恶有恶报吗?”“有点,可惜我的命本来就不好。”我指了指印堂上方,“天根塌陷,主十年贫寒。”“十年过了吗?”“多了。”“你的掌相呢?”“也很一般。右掌有乱纹,左掌两线相交,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说话声音沉郁雄浑,颇有富贵之相啊?”“嗯?这个你也懂?”“武林中单论外表比我漂亮的至少有十个人,但我才是武林第一美女。”“因为你不但天生丽质,还有后天的修养。”“不错。她们可能以为化化妆整整容就足够了,其实不知道外在美在达到一定程度后就难分伯仲了,这时候决定他人评价的就是气质了,内在美的积淀。”“呵呵,看来他们对我的评价没错,我是五百年来眼光最准的大盗,大盗萧十一狼。”
沈璧君听了这话多少有些惊慌。“女人多的是,何必非要我呢?如果你放了我,我会感激不尽的。”“我不用你感激不尽。”她咬着嘴唇。“可惜我不懂得服侍男人,恐怕会让你失望的。”“没事,我总是虚怀若谷,对美女。”“可是我……”“继续。”“你为什么不找别的女人来陪你,偏偏是我?”沈璧君有些急了。女人再聪明也是女人,也只是女人,她们很难有男人坚忍的性格。“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走进这间房子的女人。”“嗯?”沈璧君大为诧异。“你知道楚留香是怎么死的吗?”“午夜兰花?听说你和香帅有一面之缘。”“你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有人说他是死在兰花下,自然不是真的兰花,而是比十里香都毒十倍的百里香,也有人说是死在江湖隐士兰花先生手中。其实,他是死在一个女人手上的。”“苏蓉蓉?”“不错,就在楚留香熟睡的时候,苏蓉蓉轻轻地把他的头割了下来。”“你怎么知道?”“苏蓉蓉亲口告诉我的。”“她为什么要告诉你?”“因为我也上过她的床。”沈璧君不说话了,粉脸通红。“她要我留下陪她,但就算七大名剑在外面围追堵截让我留下我也不会的。”“所以你从不留宿女人?”“是的,虽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只有活着才可以继续风流。”“那你就不怕我杀你吗?”“不是怕,是很怕。我知道沈家的金针可以渡人,也可以度人。”“那你还要我吗?”“嗯。”“为什么对我青眼相加?为什么为我破例?”“因为以前我从没遇到过你这么漂亮的,让人心动的,让人动心的。”沈璧君不说话了,眉目低垂,可能是在思索怎么脱身吧。“那你怎么提防我害你呢?”“我会封住你的穴道,为了保险起见,我也许还会绑起你来?”“那样即便得到了我又有什么意思呢?”“总比得不到好。”“你就不想完完全全得到我吗?”“此话怎讲?”“我可以心甘情愿地服侍你,只要你做七件事,七件好事。”“我从不做好事的。”“或许为了我可以破例啊!”她挽弄了一下秀发,我最喜欢女人的长发和长发的女人了。我想了想,说道:“你说哪七件?”“现在还没想好,做完一件我再告诉你下一件。”“第一件呢?”“送我到连城山庄。”
“传令下去,天欲宫所以弟子从今天不准作奸犯科,直到新的指示出台为止。”他们都很惊讶,大统领铁中棠奇道:“那弟兄们做什么?”“一切听我指挥。”我回望一眼,沈璧君笑意盈盈,一袭白衫更衬出她的落落出尘。昨晚故意在我面前更衣沐浴,还得我指甲都攥到手里去了,等到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她好似明白我的心思,一双眸子紧盯着我,果然是明眸善睐。
“挑选一千个武功最好的弟兄,跟着我护送沈姑娘去连城山庄。”“这个……”“没听明白吗,需要我再说一遍吗?”“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他说不明白会怎样?”“要是长着耳朵也听不清的话,就没必要再留着了。要是耳朵都没了的话,人也没必要活着了。”“你对手下这么残酷不怕他们造反吗?”“我自然有我的法宝控制他们。”“三尸脑神丹?”“比那个高级多了。我给他们的东西,服用了以后飘飘欲仙,但如果不能定时服用的话,会让人痛不欲生。”“我终于明白你能有今天不是偶然。”“我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我从不相信别人。”“我呢?”“你也一样。”“如果我毁诺你会怎么办?”“我会把你绑起来,让你看着我一个个折磨你的家人,然后在折磨你,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至少折磨你一年,直到你连死的意识都没了。怎么样,是不是身上起鸡皮疙瘩了?”“嗯,有点。幸好我不打算毁诺。”“如果你让我去做摘月亮之类的事,下场不会好很多的。”“我虽然不是很聪明,总不至于那么笨,那么俗套。”
沈璧君在看着我,一直看着我,直到我感到是可忍孰不可忍。“你看我干嘛?”“那你看车窗外的风景干嘛?”我无语了。马车长三丈,阔一丈,屏帷床褥,书儿浴盆,笔砚琴棋,靡一不备,甚至还有灵清小瓦盆栽着的养瑞香一株。“唉——唉——唉——”“你叹什么气?”“为你感到悲哀啊。”“为我?我有什么好悲哀的,我乃大盗萧十一狼,堂堂天欲宫宫主,五湖四海只要打着天欲宫的旗号,官家都不敢惹,出来行走不但查车的不敢管,养路费、过桥费不交,连红绿灯都乱闯。我有什么好悲哀的?”“我随便说说你这么激动干嘛?连个信任的人都没有,靠不可告人的手段控制手下,晚上睡觉都要提防别人暗算……”“够了!”我一拍茶几。“不说就不说了,凶什么凶!”沈璧君昂着脑袋冲我喊道。“你要是再敢顶嘴,信不信我吃了你?”“你吃啊?是不是怕被我刁难住故意吓唬我?”“你不用激我。”“我就是激你怎么着?你信了就上当了。”“我上当?我这是将计就计,最后照样是赢家。”“知道就好。我可不是那些风尘女子,你要是用强结果和她们差不多,你要是履行约定,到时候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欢女爱。”“笑话!我一天三十个女人会不知道什么叫男欢女爱!”我索性背过身不看她,掀开窗帘看着沿途风景。
“姓萧的,来下棋吧,长路漫漫要不也太无聊了。”“没有人叫我姓萧的。”“萧十一狼这名字太长了,也不好听。要不叫你萧狼吧!”“你还是叫我姓萧的吧。”“我说嘛!让我四个子吧。”“好,你先摆吧。”“不是现在让,待会我再挑你四个子。”“这样我还能赢吗?”“就看你的本事了。”我的本事不可谓不小,可是在她面前却感到有劲使不出。原来,真的是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不二日到了连城山庄,当然了,连家的人出门五十里去接驾。沈璧君指挥我,我指挥手下给她布置好闺房,然后等着下一件事。本来我想把刚才的事算作下一件的,尽管我据理力争,结果还是不了了之。她竟然恐吓我说再废话大家都算了,就当没说过,我也白白送她回来。我忍辱负重不能这样半途而废,真不知是她上了我的贼船还是我上了她的贼船。等到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恨恨地想。
我正在问手下扬州这里娱乐业的发展情况,分坛坛主胡斐说得唾沫横飞,天花乱坠,说到最后强力推荐他的两个夫人袁紫衣和袁紫霞,人称大袁小袁。看来天下美女真不少,我想着想着,沈璧君的贴身侍女小丫急冲冲赶来:“姓萧的,姑娘叫你过去回话。”我气得双手发抖,说不出话来,一个丫鬟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你没听清还是不明白还是没反应过来?姑娘让你过去回话。”“知道了,啰嗦什么。”我大摇大摆地过去,只见屋子里火药味十足,沈璧君杏目圆睁,胸膛一起一伏的,一见我来了,喊道:“姓萧的,你跟他说说我们什么关系?”“什么关系,没关系啊!”“没关系你送她回来……”连城璧突然明白了他在跟谁说话。我看了看沈璧君,她扭过身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靠近连城璧,摘下他的眼睛戴上,扶了扶镜框,拍了拍他肩膀。“爷们,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我分明看到他鼻尖渗出汗滴。“没……没……”“那你是说我听错了?”“不……不……”“那你是说我说错喽?”“……”连城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都快哭出来了。“我替他说好了,他说我们串通好了来谋他的万贯家财。”“太对了,不过没必要这么麻烦啊,我说一声让扬州白鹤坛抢了不就行了。”“不行。”沈璧君喊道。“为什么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我愿意听你的,可是我手下的兄弟们可是打抱不平啊。他们可都是热血男儿,性子上来了拦都拦不住。”沈璧君盯着我摇摆的食中二指,恨不得咬碎银牙,终于跺了跺脚,点了点头。“你敢讹诈我?”我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恨恨地道。“我没有啊,你自愿的。”一出门我就听到连城璧在里面大喊:“看你们两个那样子,还说没有暧昧关系?”“我们就是有关系怎么了?我们就是暧昧怎么了?我们还卿卿我我呢!”“三从四德,你懂不懂?不守妇道,出之必矣,出之必矣!”“连城璧,你放心,我沈璧君死也不会嫁给你这种人。”“你嫁给萧十一狼吧,去做你的山寨夫人。”“萧十一狼怎么了,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你给我滚出去,以后不准你踏进这个门槛半步。”“这里是我连家……”“你给我闭嘴!再啰嗦我让姓萧的抄了你的家。”这招果然管用,连城璧踉踉跄跄出来了,看见我还在附近,连跌了三个跤,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让姓萧的过来见我。”沈璧君怒气冲冲地道。“来了。”我掀开窗子,笑嘻嘻地道。“笑什么笑,你幸灾乐祸呢?”“嗯,这是我的一贯作风。你生气了?生气你就上当了。”“我不上当,我才不上当。”沈璧君双手撑在桌子上,猛然拿起一个朱陶茶碗扔向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