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帕博的目光变得冷若冰霜,还好白齐已经习惯了他的注视,只当没看见,继续说道:
“不如让我给你回溯一遍你的所作所为。
首先,你将你的妻子带到雪地里,将其杀死,制造出雪魔杀人的迹象,并安抚了她的灵魂,杜绝了怨灵化的可能。
随后,你将她安置好,就快步赶回到村里,稍稍打扮一下,便拿着任务帖急急忙忙来到酒馆。
这里,你留了一个很大的破绽。
你了解狩魔猎人,也了解猎人据点的运行方式,应该知道,任务板上的帖子都会到第二天早上才会被队长收走整理。所以你理应直接委托猎人,而不是慢条斯理地写好任务帖再来发布。
可能你的打算是,拖上一天,等我们出任务发现你妻子的尸体,她也已经被食尸鬼处理过了,灵魂也被破坏完毕,再难通过仪式找到指证你的证据。
但可惜,碰巧遇到我们,让你拖延时间的计划失败。”
库帕博没有说话,但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白齐继续说下去:“不过,我们提前接下了你的任务帖,其实也没多打乱了你的计划,你还有补救的余地。
你三言两语让我对任务升起来疑心,然后顺势将我们请到你的家里,还慢条斯理地给我们倒水招待,一本正经地和我讨价还价,尽全力拖延着时间,期望食尸鬼找到你妻子,真正帮你毁尸灭迹。
尤其是,士兵的突然出现,更是正中你的下怀。你了解猎人和军方的矛盾,于是尝试挑起他们的怒火。军方要跟猎人证名声,自然不会对你发火,一腔怒火只能发在我们身上。于是如你所愿,这些士兵真的照着你想的去做,而且还拖了我们足足半个小时。
最后,当我们找到你妻子时,周围就有三只食尸鬼。只差一点,你妻子的灵魂就真的要烟消云散。
你离完美脱罪真的就只差一点。
不过,当时的情况仍然对你非常有利。
你给我的定位戒指,其中被你提前注入了魔力,让它的反应在短时间内变强,随后会随着时间减弱,这才造成了你妻子正在快速移动的假象。我虽然有些奇怪,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跑得比狩魔猎人还快,但还是下意识认为你妻子还活着。
于是,在我们猎人的证明下,所有人都以为你的妻子死于雪魔,法师又不出面,尸体很快入土。一天之后,灵魂彻底消散,谁也找不到你杀人的证据了。
不愧是前辈猎人,佩服佩服。”
白齐应景地鼓起掌来。
啪,啪。
看着仍然沉默不语的库帕博,白齐追加一句:“我说了这么多,你也说一点啊,不然我总有种对着食尸鬼唱曲的错觉。”
“呵呵。”
库帕博终于说话了。
他毫无情绪地冷笑了几声:“故事非常有趣,我自己都差点信了。你不如把它写下来,交给流浪诗人吧,没准能让他们多赚几个子。”
“你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说得都有道理,只是,讲故事这种事情,不是狩魔猎人该干的。我给流浪诗人几个银币,他们能讲出比这个更光怪离奇的故事。”
库帕博笑了起来,似乎遇到了非常滑稽的事情。
“故事,就只是故事罢了。现实是需要证据的。
没有证据,说得再像那回事也没用。”
白齐伸手揉了揉额头。
又到了指证环节。
他微微一笑道:“你说得对,不过,我可没说我没有证据。”
“是吗?那你倒是把证据拿出来看看啊。”
“可以。”
白齐直白的回答让库帕博双眼微眯。
他之前不是说,法师拒绝帮忙吗?
他哪儿来的证据?
白齐面无表情说了下去:“虽然法师不作为,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没有办法。虽然我只是个狩魔猎人,但业余爱好有些广泛,碰巧,法师的一些知识我也会,比如显魂仪式这些小伎俩。”
库帕博眼瞳往内微缩。
“法师不帮忙,我就只能自己做仪式了,”白齐不顾他继续说道,“之前我跟你提起过,我从你妻子身上截取了一部分头发,用这个为引,施展了仪式。”
“呵!可笑”
库帕博咧嘴笑道,对此表示不相信。
如果真的是法师出手,靠着他们乱七八糟的技术,没准还能让仪式成功。
你一个普通的猎人,怎么可能?
“笑死我了,先不论你之前的胡说八道,但直说这几句。一丝头发上的残存灵魂,根本不可能支撑仪式成功。”
库帕博嘲笑着白齐:“你在骗我。”
他突然想到,白要是真的有证据,早就带人来抓他了,怎么可能一个人独自摸到自己屋里,还跟自己长篇大论讲了这么久的话?
他手里肯定没有证据,这一切都是虚张声势。
难道,屋外此时还趴着什么其他人,就等他一时失态,说出暴露自己的话。
库帕博镇定自若,回想起自己之前说的话,似乎没有暴露太多。
随即,他又笑出声来。
“白先生,我不得不佩服你,为了让我给你的任务失败当替罪羊,居然编出了这么多胡话。
但是说胡话的时间结束了,请你离开我的家。我可以将你对我的冒犯当做你因为任务失败,一时想不开的冲动,不会去追究。”
库帕博成功在三言两语之下,将自己的嫌疑撇去。
不管隔墙有没有耳,自己都没有任何破绽。
白,你输了。
他朝白齐看去,却发现他的神色还是自信满满,丝毫没有因为他这几句掩饰显得失望。
反而,白齐的眼中充满了嘲讽,刺得他双眼微疼。
下意识地,他朝后退了一步。
“随便你怎么想吧,”白齐双手背负身后说道,“仪式成功了,我和你妻子的灵魂交流过,顺利问到了想问的问题。
比如谁杀的她,比如杀她的原因,比如杀她时凶手说的最后一句话。”
库帕博强装镇定自若地问道:“是什么?”
白齐的嘴唇缓缓吐出那句在他心里回想无数次的话。
“没有回头路了。”
库帕博如遭雷击。
杀人之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正是这一句。
这是他对妻子心底最深处的指责,在事后常常会涌上心头。
白知道这句话,只可能是他的仪式成功了,问过了亡灵。
仪式,真的成功了。
一个狩魔猎人,在没有法师帮助的情况下,居然真的做到了。
库帕博颤抖着连退数步,终于撞在了墙上,震得墙上挂的事物砰砰掉落在地。
他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又惊恐万分的表情。
“不可能。”他茫然地摇头喃喃道,之前的从容烟消云散,只有一脸的六神无主。
白齐的眼睛紧紧地锁在他身上:“库帕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现在认罪,还有减罪的可能。”
库帕博浑身一颤。
“我,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