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
程知远不置可否。
无所谓,反正道尊的本意,并不是真的想要罢手。
事实上,这种事情,也不是国与国的政治,不是纵横捭阖可以解决的事情。
大道在前,出手了就没有停手的道理,更何况是已经到了这等关键时刻。
道尊各个方面都无比强大,他不会和任何人分享他的利益。
“讲。”
程知远没有笑脸相迎,当然,不会笑是一方面,但是程知远也真的没有准备和道尊谈。
而是让道尊“讲”。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钧天道尊也愣了一下,顿时失笑。
“虽然大部分仙人,最先失去的,都会是喜,故而大部分仙人都不会笑,虽然他们最后会用各种手段重新拼凑出七情来……”
“但是我表达出善意,你却以让我陈述的口气来说话……这,不知你是何意。”
程知远道:“和你,只有讲,没有谈。”
“讲,是讲述各自的一些想法,一些道理,但是谈,那就是我和你在商榷,商榷如何寻找伏羲,这样不好。”
“大道在前,谁又会舍得放弃自己的利益呢,而对于我来说,其实反而是来帮助你的。”
钧天道尊哑然,好一会才问道:“什么叫做来帮助我?”
“大祭酒,你的本领虽然强大,和我相差不远,但就是这一点点,却有本质上的不同。”
“你能帮我什么?白送我好处助我成道?还是你的剑已经可以刺破离坚白了?”
程知远突然反问:“那你这么说,我们之前,便更没有可谈之点了。”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确实是想要送你得见大道的,这就是我的帮助。”
“你们不是想要走吗,那就去吧,去大道的彼方,也不要再眷恋这片世间了吧。”
程知远的话让钧天道尊吃惊不已,但很快又明白了。
以求道的结果,来拉拢程知远,甚至让他帮忙,不切实际。
因为对方不仅不想得到大道,也不想阻止自己,而是要让自己“成道”!
这,真是超乎预料之外。
“很意外?那道尊,还是先听我讲一些东西吧。”
程知远道:“你们想要成为道之上,那就让你们去吧!你们想要得到伏羲,那就让你们去追寻吧!”
“世间所有人都在求,道尊们祈求道之上,圣人们祈求通达世间的道理,神人们祈求祭祀与传颂。”
“道人们,真人们,甚至是幽冥中人……”
“而仙人们在祈求什么呢?”
“他们在求太上忘情,然而可笑的是,没有知道,这是谁要求的。”
“仙人们不想失去情感,但是太上忘情的诅咒却一步步逼迫他们失去情感,于是,仙人寓言,卞和那种悲剧,还会重演。”
“扭曲的七情,甚至存在与否都已经不重要……”
“那么,这个诅咒是谁下的?太乙说是壶子下的,但是壶子矢口否认,于是又有人认为是齐物论,但是事实呢?”
“下这个诅咒的人,到底是,想要夺取后世所有仙人的情感,还是,单纯希望后人完成【太上忘情】呢?”
“真是无聊啊,把自己的意志强制加诸给别人……”
钧天道尊听到这里,不由得试图打断:
“你说不谈伏羲之事,那就不谈,不过,你这里说,把那个种下仙人诅咒的人,说是无聊……未免时他太过于丢脸。”
“不论怎么说,现在你们都在这个人的股掌之中,你们这些仙人,也不过就是他手里的虫子而已。”
程知远:“道尊必然是知道这个人的吧。”
钧天道尊:“不,其实我不知道,但我只是知道,这人不是南华也不是奈何,也不是伏羲……毕竟这个人太厉害了,如果你说这是一个人的手笔,那他绝对已经见证了离坚白。”
“其实,如果按照你的说法,尤其是后面一种,难道不应该认为,这个人对你们拥有无限的溺爱吗?”
钧天道尊这句话明显是在恶心别人,然而程知远并不在意。
“养鸡的人希望老母鸡都能下很多鸡蛋,但事实却不能如愿,你说,这也是溺爱吗?”
钧天道尊哑然无言。
程知远道:“所以,他若是存在,降下诅咒,除去我之前说的两个情况,还有第三种情况……”
“道尊如果前去离坚白,说不定能在离坚白的夹缝中,看到他呢。”
“他如果证了太上忘情,或许……不甚圆满吧,不然,为什么会降下诅咒,制造出我们这些残次品呢?”
钧天道尊忽然道:“那青史之中,不会记载这个人吗?”
他话说完,自己顿时恍然,立是失笑。
抹去就行了。
不过还有一点,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且真的这么强大,那么素王他们,居然置之不理?
钧天道尊其实都做好了一些准备,那就是找到伏羲之后,真的得到了伏羲的智慧,前去离坚白之后,或许还会见到素王与玄圣。
这两位比人间的青史还要古老与强大。
“我来这里,送西王母成道,她想要找到伏羲,我就来这里,送她去找到。”
钧天道尊顿时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好久之后,才开口道:
“那你为什么追杀到西昆仑,你直接和王阐说清楚,不就行了?”
程知远:“不是我伤了王阐,而是西王母伤了他。”
“人之世,人王固不能避开贪婪,但是世上众生无一可避。”
“朝闻道而夕可死,这也是一种贪婪,而且是巨贪,贪天之功,不够,要贪道之德!”
程知远道:“无人可免,贪婪与渴望的界限,本就模糊。”
“王阐拿到伏羲的文字,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输了,他得到了这个,他看到了大道,他便有了无边的欲望,想要更进一步。”
“道尊又何尝不想更进一步?我又何尝不想?”
钧天道尊顿时笑了。
那么,说来说去,还是要和自己“谈”?
然而程知远下一句话,让钧天道尊瞬间变得无比冷漠。
“但是你需要伏羲的智慧,然而我不需要,离坚白的后面,无非一个无字。”
“想要求无,那当然简单,道尊绝圣弃知,徒留形骸,或许能在临死之前,看到无之一字。”
“所以,不妨也告诉道尊一些猜测,伏羲藏匿这么久,他怕的,不是元始天道,或许,他怕的,是见到元始天道之后,自己……会归于无吧?”
“所以你我道不同……”
“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