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也有酒,是雪娘自己酿的米酒,味道醇厚,后劲意外的大。皇上一开始喝了几杯只觉得味道不错,没放在心上,连着喝了好几盅后才发觉不对,但已经来不及了,眼神迷蒙地看向桌上的其他人。
王公子和他一样喝了不少,但眼神依然清明,笑晏晏地找朱雀先生说话。
香雾姑娘喝得不多,除了脸上多了两朵漂亮红晕,没有其他反应。
朱雀先生和王姑娘两人根本没碰酒,自然不会醉。
完了,这么多人只有朕一个喝醉岂不是太丢人了?于是强撑着站起来,“朕去换件衣服。”
吴玉心领神会,上前扶住皇上,“陛下随我来。”把人带到厨房,恰好雪娘在里面,就让雪娘煮了碗解酒汤。
皇上估计是真醉了,醉眼朦胧地看了一会儿雪娘,突然抚掌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哈!”
两人嘴角抽搐了一下。
吴玉扔给雪娘一个眼神,让她别放在心上,煮完汤立刻回屋。然后端了解酒汤给皇上,“陛下,来,先喝两口醒醒酒。”
皇上被苦得瞬间清醒,捏了捏鼻梁,“玄武先生呢?”
萧清澜恰好从门口走进来,“陛下,我在。”
她抬头问:“你跑哪里去了?”不会去翻找她这儿的宝贝了吧?虽说她自己没什么宝贝,这个地方最宝贵的大概是香雾的冰玉琉璃簪,其次就是林尛霖那一小箱珍稀珠宝……啊,她昨天新到手了两箱宝贝!
“我去金蘭小王爷那里瞧了瞧。”
听到情敌的名字,皇上立刻更清醒了,问:“他怎么样?”
萧清澜看了吴玉一眼,笑:“金蘭小王爷被朱雀打发到角落练武,每日早出晚归,基本见不着王姑娘。”
皇上很满意,“朱雀先生,做得很好。”说完酒劲又冲上来,这回直接晕过去。
吴玉愣了下,和萧清澜面面相觑。
萧清澜无奈笑笑:“皇上今晚大概要在这里借宿了。”
她不大情愿,“没法运回去?”
“倒是可以,不过皇上明天醒来大约不会愉快。”喝醉了就被运回家,除了表明主人家的嫌弃没有其他。
她叹了口气,只得让雪娘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顺便让她去警告一下香雾偷偷爬床的后果。
“你呢?你不会也要借宿吧?”她问萧清澜。
他摇头,“皇上晚上住在这里,我得回宫安排一二。”
她点点头,“那慢走不送……等等,你先把唐渊的事情说完再走。”
“嗯,唐家是东临郡大户,表面上是茶叶和瓷器商人,暗地里贩卖人口。”
“贩卖人口?”她摸摸下巴,“我记得先皇极厌恶此事,颁布法令,举报贩卖人口者得重金,那以后国内就很少这种勾当了,就算有也形成不了规模。”
“不错,所以唐家并不在国内贩卖,而是把秦国人卖到易国去。”
那事情可就大了。
在秦国内做这种事只算贩卖人口罪,但要是牵扯到别国,根据情况很有可能上升到通敌卖国罪,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她想起唐渊那异常的态度,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敢跑到王都跟皇家谋士叫板,不是傻了就是林尛霖手中有能危害到他或者唐家的东西。
萧清澜:“林姑娘那里你多看着点。”
“好。皇上准备怎么做?”
“皇上还不知道,我准备调查清楚了再说。”
她愣了下,“皇上不知道?那你怎么会突然关注到这么一个人?”忽然想到什么,脸色骤然沉下,“你派人监视我?”
他平静答:“不是监视你,是监视金蘭小王爷。”
她脸色这才缓和了些。金蘭身份非同一般,不放心她另外再找人盯着也说得过去。忽然眼角瞥到王之临往这里走来,脸上一垮,对萧清澜摆摆手,“你走吧,明天早点过来把皇上接走。”
萧清澜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王之临,眼波微动,又看了眼一脸苦色的吴玉,神色莫测。“好。”转身离开。
王之临与萧清澜正面对上,相互点头示意,便擦肩而过。
王之临走到吴玉面前站定。
吴玉想起今天饭桌上的事情就来气,质问:“王之临,你刚才什么意思,耍我玩吗?”
他笑了笑:“昨日说好的今晚之约,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她这才想起来昨晚答应他的青楼一条龙服务。难怪昨天居然敢对她动手,感情是在这里住久了没沾荤腥,饥渴了。
“行,本大人说到做到,跟我走吧。”
交代雪娘好好照看皇上,就带了王之临出门。
“落月楼。”王之临望着牌匾,感慨:“许久没来,甚是怀念。”
吴玉瞥了他一眼,“进来吧。”心中琢磨着干脆多找几个厉害的姑娘今天晚上把他榨干,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她乱发情。
倾怜快步走来,行礼,“大人。”
她微微颔首,指着王之临,“这位王公子是我的贵客,赶紧把楼里最漂亮的姑娘都叫过来服侍。”
王之临对倾怜笑道:“劳烦倾怜姑娘了。”
吴玉偏头斜睨他,“原来是熟客呀。”
他笑:“不敢当。”
吴玉内急,先跑去上了趟茅房,回到房间,惊讶地发现里面除了王之临没有半个姑娘,地上倒是多了二十多坛酒。
“怎么回事?人呢?”
他道:“我看今晚楼里客人不少,不忍心打搅你生意,就让姑娘们都回去了。”
她却半点不领情,“人都走了谁伺候你?告诉你别指望我来。”
他笑了笑,“怎么敢,就请你坐下当朋友间对酌可好?”
“不好。”嘴上这样说,她还是坐下了,“最多你自己喝,我在这里看着。”
他歪头,“不会喝酒?”
她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我只是看不上这里的酒罢了。”
他没再说什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干。”
她拿空酒杯敷衍地和他碰了碰,随口问:“味道如何?”
他但笑不语。
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你要喝多久啊?先说清楚,酒我可以请,人我最多奉陪半个时辰。”
“真绝情。”他嘀咕。
她见他小口小口地啜饮,一脸的津津有味,好似在品尝美味至极的琼浆玉液。但楼里的酒她喝过,和其他地方的没什么区别,他王之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至于抱着芝麻当珍珠。
“我说王大公子,你要是来这里只为了喝酒,我可以让人把这些酒搬回去,你一个人躲你屋中慢慢喝。”
他晃了晃食指,“这里是个好地方,酒在这里喝才有滋味。”
她无语,起身往外走。王之临拉住她的手腕,抬眸看她,“去哪里?”
她斜睨他,“茅房。一起?”
“又去茅房。”他笑了笑,放手。
她当然没那么多尿,出去找倾怜叫来几个姑娘。王之临不要姑娘陪酒,那找几个来吹拉弹唱总不能再拒绝,再拒绝她都要怀疑里面那个人是不是王之临了。
吴玉带姑娘回去的时候,王之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而是带着微醺的笑意望着她,伸手,“过来。”好像在召唤陪酒的姑娘。
她走上去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别给我装醉,醉了我就把你脱光了挂在落月楼门口招客。”
他低笑一声,“那不是要把客人都吓跑了?”
她想想也是,不能因为跟他过不去,就跟银子过不去。“那就把你打扮成姑娘摆在门口,以王大公子的姿色应该能引来一两只狂蜂浪蝶。”
他笑着摇头。
“怎么?不信?”
“不,我信。”
“哦?”她挑眉,“王公子很自信嘛。”
他扬唇,“我以前试过。”
她好奇地睁大眼睛:“为什么?”看不出他是有这种癖好的人。
“年少轻狂,为博佳人一笑。”
她立刻来了兴趣,“来说说看,是哪位佳人让你这么豁得出去。”
他目光迷离地望着杯中酒液,嘴角漾起浅笑,“不记得了。”
情伤!
难怪到现在还不愿成亲,原来是有故事的人。
“说说嘛,至少告诉我一下名字。”她对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他伤情实在太好奇了。
他撑着下巴看她,“说了我有什么好处?”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与你分担欢笑和泪水啊。”
“我要更实际一点的。”
“可以可以,你先说。”
他沉默片刻,道:“她叫顾心水。”
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听过,而且不止一次,让她好好想想是百美图上的哪位佳人。
“好了,我说完了,你也该兑现承诺了。”他看着她道。
“行,你等着。”回头吩咐一位弹琴的姑娘,“你去把沈庆春叫来。”
他问:“莫非是个大美人?”
“大美人谈不上,但有一双巧手,能让你变成大美人。”
他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忙摆手,“我也不是年少时候,这么做……”
她两手背到身后,弯下腰,与他四目相对,脸上扬起甜甜的笑容,“王公子明明还很年轻,而且佳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就不能为了博她一笑牺牲一下嘛?”
“佳人?在哪?我没看到。”他叹息一声,“只看见一个戴着漂亮面具的厚脸皮姑娘,说实话我不是很想牺牲。”
“王公子这么英俊帅气,怎么忍心拒绝一个孤苦无依的可怜少女?”
“唔……”
沈庆春过来了,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幕。“我……”来是干嘛的?
吴玉连忙朝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回头继续加大柔情攻势,“王公子~~王大人~~王哥哥~~你就答应人家嘛~~”
沈庆春:“……”
他竖起手指,“叫临哥哥。”
“……”她深吸一口气,笑容更灿烂,声音更甜美,“临哥哥~~”
他摸摸她的脑袋,“乖,再学一声猫叫,临哥哥什么都答应你。”
沈庆春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吴玉沉默了一会儿,想想王之临的女装,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按照他的话去做实在太有损她的威严。
“你们都下去。庆春,你在外面等着,我随时叫你进来。”
沈庆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回过头,对上王之临兴致盎然的目光,她抿了抿嘴,张口:“喵~”
“太小声听不到。”
“喵?”
“你认为猫和人一样有疑问句?”
“……喵喵。”
“敷衍。”
她怒而拍桌,“王之临你别得寸进尺!”
他看着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吧,为博佳人一笑,我豁出去了。”起身走到梳妆镜前。
她跟上去,一边窃喜一边忐忑,“你不会向你祖父告状吧?”
他斜睨她,“你当我三岁小儿吗?”
“我才不是担心你告状说我欺负你,而是你跟你祖父说什么‘我为了朱雀都能扮女装,你要是能搞定她我就跟你回家’,给我平添麻烦。”
他单手撑着下巴,偏头看她,笑:“嗯,这个主意不错。”
“你!”
“不过你放心,我还没有沦落到靠长辈压迫女方的地步。”
她狐疑地看着他,不过随即释然,光脚不怕穿鞋的,她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叫人进来。”
他拉住她的手腕,“你自己来。”
她哑然,“我让别人来,你有羽化成天仙的可能性,我自己来,你就等着被人骂母猪吧。”
他丝毫没有被她的恐吓吓倒,把她拉到身边,笑意深深,“没关系,我教你。”
“……”
他一眼扫过梳妆台上摆放的胭脂盒,拿起其中一盒,递给她,“味道如何?”
“……挺香的。”
“那来抹吧。”他抬起脸,一副任由宰割,哦不,悉听尊便的模样。
她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胭脂,迟疑开口:“我给你后悔的机会,换我家姑娘来,保你美美地登台亮相。”
“登台亮相是不行了,毕竟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见她不动,干脆捏住她的手指,将她的指腹按在胭脂上轻擦,拿起来的时候就多了一层淡色的粉末。“来吧。”
她盯着他的脸,怎么也不忍心下手祸害这样一张俊脸。
见她还是一动不动,他笑了,引着她的手擦过自己的脸,白净的脸上顿时多了一道不自然的淡色痕迹。她心脏一跳,想缩回手,但被他捏得死紧,又将她的手指放在胭脂上擦了擦,低笑:“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