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有魔力的火焰蓦然蹿高,向着欲魔族的方向摇摆几下又恢复正常。白雪睡的沉,毫无强敌环伺的警觉性,他身边入定的哈士奇倒是立即睁开眼睛,盯了火焰几秒,一面发出威胁的低吠,一面用爪子拍打白雪。
白雪一个激灵醒过来,还没醒透,半闭着眼叫道:“有敌人吗?在哪里?!”
犬叶息扬着头,一双狗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黑暗深处。白雪明白了,手握宝剑喝问:“谁?!”
黑暗里有了动静,不慌不忙地走出一条人影。
见只有一个人,白雪松了口气,随即又好奇地问:“你干嘛跟踪我们?”
曲思没有回答,走到灵犬面前,弯腰与狗眼对视,轻声道:“战鬼王说制服了他,是真的吗?”
她曾经见过叶息附身小宝,反正也瞒不住,所以从狗嘴里吐出了一句人言:“只是暂时的。他很快就会反击,很快!”
听了这回答,曲思十分激动,双眸含~着泪水,唇畔却是欣喜的笑容:“我就知道,他不会输!”
白雪对她很戒备,提剑挡住身后的灵犬,质问道:“你既然知道师尊的厉害,还敢出卖大师兄?”
“我没有!”曲思单膝跪地,目光始终停留在二哈毛茸茸的脸上,“我们当时被魔族追杀,我和雪鹏都不想回三境,魔界又到处风传他已被战鬼王杀死……我们肯定是不信的,但那时我们三人在魔界东躲西藏,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打听不到,所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由你假意献出大师兄,设法加入到欲魔族内?”犬叶息道。
曲思点头:“对。因为我中了情花毒,早该加入欲魔族,再有雪鹏帮助,容易获得信任。如此,既能保命又方便打听消息。”
叶息:“你打听到的消息就是师尊被战鬼王制服了?”
曲思:“嗯。另外,影魔要以无情花给欢喜魔炼一种丹药,再以地火蜥给疫魔炼丹,这是欲魔族和疫魔族答应联合其他两族向三境开战的条件。”
叶息听说要拿地火蜥炼丹就急了:“丹药炼成没有?”
曲思:“还未开始炼制。”她看了白雪一眼道:“自失去白道友的傀儡后,影魔似乎没找到合适的代替品,一直都闭关不出,所有事情都是由战鬼王代为传达。”
难怪魔族只是大军压境,并未真刀真枪地干仗,原来这支军队的联盟并不牢固。但叶息仍旧不太信任曲思,除了妹纸曾是情敌以外,主要还是因为她是无情花选中的人。“唯无情之人方可採得无情花”的预言,他可是记得倍儿清,就怕妹纸翻脸不认人。
白雪则记着她出卖了雪鹏,率先开口诘问:“你说大师兄被捉是你们的计谋,你们就能保证大师兄不会被魔族也拉去炼丹?还有,以后怎么把他救出来你们计划过吗?”
曲思站起身,略有点抱歉地道:“白道友说的这两项我们确实考虑过……大鹏乃神兽,任何人得到都不可能轻易狙杀,毕竟驯化了的神兽比杀掉的有价值得多;当时我们计划的是将大鹏献给欲魔族,等我取得了欢喜魔的信任再设法营救雪鹏。这应当是可行的。但我们没想到影魔他们竟将大鹏送给疫魔族……现在想来,他们可能是在防范我。”
叶息道:“不但防你,更是防欢喜魔。或许他们知道欢喜魔过去……不过,你现在打算如何救大师兄呀?”
曲思像犯错的学生一样抿唇低头,道:“尚未想到可行之法。”
白雪差点从地上蹦起来,气得舌头打结:“你你你……还、还好意思说!这跟害他有、有区别吗!”
救雪鹏当然很重要,不过耽误之急还是弄清曲思是否可信。叶息一直在观察她,脑袋则飞快地分析她的话捋,感觉她并不似作伪,拦住气急交加、要上前算账的白雪,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可以为她作证。”韦毅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边摘下头上风帽边走到曲思身边,冲妹纸露出深情款款的笑容,道:“我一接到你的消息就赶过来。”他冲白雪和犬叶息一拱手,道:“终于见到二位师兄了!若不是曲姑娘帮忙,我恐怕已身死道消再没有重逢的机会!”
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三人眼前,灵觉过人的二哈居然没发现!叶息圆睁狗眼,恰巧看到他那一笑,心里对曲思的怀疑散去了大半。男猪还活着,看样子修为涨了不少,而且对书上的后宫也没变心,说明这世界和依然有交集,没有差太远。那么按的发展,曲思翻脸最后是跟韦毅行在一起,不用担心她翻脸无情。
韦毅行见完礼问了无相门的情况,便向他们简单讲述了瞬移之后的事情。叶息他俩已知道前面的情况,后面则是韦毅行一面装成魔族到处打听消息,一面勤奋练习他手里的《牧溪散记》,着重提了妹纸对他的帮助以证其清白。
白雪勉强信了他所言,不过仍旧不高兴,“就算是个计策,可现在我们怎么救大师兄?”
提到救人,英明神武、浑身闪耀着金手指之光的男猪也没气了。
叶息却在刚刚,灵光乍现有了计较。迈开狗腿,二哈不疾不徐围着韦毅行转圈,自下而上仔细打量。他变化不大,只蓄了短髭,在一边脸颊贴了些许鳞片扮做低等疫魔,但他身上不仅闻不到一丝修士气息,甚至魔气冲天连他携带法器的气息都盖住了,要知道他可是得到神器惊邪的啊!还不算那块来历不明、可以充当无敌盾牌的日玦。
“我说韦师弟,”叶息仰起狗头道:“你是怎么弄这一身魔气的?”
“师兄你都没闻出来吗?”韦毅行有点小兴奋,拿出一件魔器,道:“《牧溪散记》上记载了一种掩藏气息的方法,只要有一件魔器,便可将其魔气无限放大……我就只用了这件魔器就在魔界通行无阻。”
叶息翻了个白眼腹诽:自己的《牧溪散记》可没这种法术,果然是作者青睐的不死男主。他又问:“我师兄的东西都你收着的吧?”
韦毅行忙从乾坤袋里把雪鹏的东西拿出来给二哈过目。叶息刁起雪鹏的酒葫芦,摇了摇,里面有咕咚的声响,不像是酒水,“里面装的什么?”他把酒壶放回地上后问韦毅行。
“不知道。雪师兄没告诉我。葫芦上有结界,我想他并不想让我们知道装的是何物。”韦毅行老实回答。
这很像雪鹏的风格,他表面大大咧咧其实十分心细,另外他只信任云绶山的人,其他人等无论是战鬼还是无相门徒,他都有些防备之心。在那种近乎走投无路的境地,他仍然要为酒葫芦设结界,可见里面的东西他只愿留给雪胤和两位师弟。
叶息和白雪交换了个眼神。白雪拿过酒壶仔细查看,发现上面的结界并复杂,但乃是雪胤自创护卫结界,除了了他们几个世上再无人能解。很快,结界解开了,白雪好奇凑上去想看一眼,却被里面浓烈的魔气薰得差点扔了葫芦。
“是什么?”叶息眼巴巴地望着他问道。
白雪皱着眉道:“是那……”他忽然看到韦、曲两位也在看着自己,忙走到二哈身边低头耳语一句。
叶息闻言,低头暗自思忖,狗脸上渐渐露出喜色——难怪大师兄对此物如此小心,实在是太稀罕的东西,若是落入魔族或心怀不轨之人手中确实很危险,不过既然被自己得到嘛,营救计划就有眉目了!现在就剩下一个难题……
“你能进入疫魔聚居地对吗?”叶息问韦毅行。
“能。”
“能进监狱和疫魔尊居住的王宫吗?”
“……”
叶息解释道:“只要能见到大师兄,我们就可以把他救出来。进王宫是要找地火蜥,这是疫魔族的克星,不能留在疫魔手里。我猜疫魔尊必然是将地火蜥藏在最安全隐蔽的地方,我们先从王宫开始找。”
韦毅行面露难色:“我平时装扮成低等疫魔,进都城没问题,但监狱和王宫都是重地,我进不去。”
这时一直在旁边安静聆听的曲思开口:“我能设法进入监狱,王宫也可以试一试。”
作为欢喜魔信任的叛徒,又是大鹏的逮捕者,她是有机会见到雪鹏和疫魔的。叶息正高兴着,识海里蓦地响起小雪胤的声音:“她可以救雪鹏,但找不到地火蜥!依靠她有危险!”
叶息一板狗脸,尽量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道:“容我想想。”
他是寻宝小分队主要智囊,是雪胤不在时大伙默认的领导,他说要考虑,其他三人毫无异议,不但迅速让出地方给他,还主动为他护持。
二哈再次入定。
“不是你说的曲思可以信任么?”叶息跳进识海张口就问。
小雪胤:“我们信曲姑娘,但疫魔不信任她。”
叶息:“你的意思是,假如我们靠她入王宫找地火蜥可能会被疫魔识破?”
小雪胤端坐“心脏花”,很有师尊范儿地一点头,“疫魔非常多疑狡猾。”
叶息左手捶着右手,道:“那可怎么办?地火蜥不找回来我们没法儿对付疫魔族……我推测地火蜥肯定被疫魔藏在身边,必须得接近他!”
小雪胤:“你可以试试师尊给你的金铃,或许能召唤出他的主人。”
“……”金铃是带在身上,但叶息不明白小师尊的用意,“然后呢?召唤出来就可以接近疫魔、抢回地火蜥?”
“金铃曾帮助你在魔界通行无阻,我猜他的主人必是位大人物。我不确定他能不能帮忙,但至少可以搞清魔界里谁会站在我们一边。”
“我们走时,师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这边有内应?多半是人家已经不愿意再支持我们,契约已经作废了,而且是板上钉钉没有转圜的作废。”
“也许。不过我们可以试着说服对方,师尊劝不动,不代表我们也劝不动,我了解魔族。他们很识时务,不像修士那么固执。”
“好吧,到时候你主讲,我替你传话。”叶息被小少年浑身的笃定自信折服了,似乎魔界早有一帮无间道在等待他们的到来,只要师尊一开口便揭竿举起诛反影魔的大旗。
少年雪胤悠然一笑,道:“但首先我们要知道他是谁。”
“OK,OK,我这就去召人。”
叶息立马出定,翻出金铃叼在嘴里来回摇晃。他记得沐阳魂教过好几种节奏,每一种都试了几遍。
终于,平地刮起一阵大风,风声喑咽,似有无数哭声呼号,夹着森然寒气扑面袭来,即便是不惧鬼神的修士们也不由得寒毛倒竖,冷噤连连。
大风过后,阴影里多出一个身穿黑袍的颀长人影,他的面目笼罩在一层黑气下看不分明,而周身散发的阴冷气息,不像是来自魔界,更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