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位省部级领导,陆卫国能廉洁到这个程度,也算空前绝后了。
陆振东不由肃然起敬,身居高位却心如止水,国家缺的就是这种官员。
家中没有佣人,在厨房忙忙碌碌的中年妇女想必就是伯母了。
陆振东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来,也没带点什么见面礼。”
陆卫国哈哈大笑:“来大伯家做客还提什么见面礼,随便坐,我给你倒杯水。”
陆振东连说不用,哪有长辈给晚辈倒水的道理,可陆卫国还是给他倒了一杯。
“哟,这位就是小陆吧,乖,叫伯母。”伯母炒完菜从厨房出来,一脸亲切的笑容,就像一位慈祥的邻家阿姨。
“伯母。”陆振东乖乖叫道。
伯母美滋滋的应了一声,说:“先坐会儿,等你表妹回来就开饭。”
“我还有表妹呢!”陆振东惊讶道,大伯和伯母都是六十岁的老人,算起来孩子也该有三十多了,没想到比自己还小。
伯母眉开眼笑:“你大伯和我三十几岁才有这么一个女儿,跟着我姓,在府岸大学工作,可听话了。”
陆振东道:“我在府岸大学待过一阵子,说不定还见过表妹呢。”
伯母惊喜道:“是吗,你在府岸大学进修还是做老师?”
陆振东沉吟片刻,说:“做保镖。”
正说着,一位端庄优雅的美女推门而入,甜甜的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陆振东看傻眼了,不是因为陆振东见了美女定力不够,而是因为进门来的竟然是自己的正牌女友!
太特么狗血了!韩怡既是自己女朋友,又是自己的表妹,自己管陆卫国叫大伯,又应该叫一声岳父,伯母还是自己的岳母,这辈分乱的。
韩怡看见陆振东也是一惊,不过很快恢复常态,对陆振东抿嘴一笑,瞬时风情万种。
陆卫国招呼道:“把包放下,吃饭了。”
众人落座,陆卫国坐主位,韩怡则挤到了陆振东旁边。
伯母没在意这些细节,笑眯眯的说:“动筷子吧。”
陆振东正要动筷子,却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原来是韩怡在猛掐陆振东腰间软肉。
韩怡的眼神堪称歹毒,心说:“让你抛下我转头就跑!”
陆振东强忍着,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伯母担心的问:“小陆,你怎么了?”
陆振东强颜欢笑:“没什么,我肾有点毛病。”
伯母更加担忧:“怎么年纪轻轻肾就坏了,去看医生没有。”
陆振东说:“看了,医生说补补就好,不影响功能。”
伯母点点头:“那就好。”
陆振东心里压着事儿,吃嘛嘛不香,于是早早放下筷子,说:“你们慢吃,我吃饱了。”
陆卫国也撂下筷子,说:“小陆,陪我出去散散步。”
陆振东会意,说:“好。”
一老一少在省委家属大院闲庭信步,此地颇为宁静,房屋建筑还是九十年代的风格,不远处有一株枝繁叶茂的老槐树,至少得有五人合抱那么粗。
两人走到老槐树下歇脚,陆卫国说:“小陆,你是要问老爷子的事吧。”
陆振东一愣,暗道省委书记果然非比寻常,这是未卜先知的节奏啊。
“没错,我想知道为什么王虎跃还逍遥法外。”
陆卫国叹了口气:“老爷子待我如亲儿,你以为我不想为他报仇吗?”
陆振东沉默不语,他在等下文。
陆卫国继续说:“你知不知道虎跃集团的牵扯有多深?要办王虎跃,就必须直面整个省级领导层面,我上任省委书记不久,还没有资本对抗这么多领导干部。”
又是良久的沉默,陆振东缓缓开口道:“我明白。”
聪明人不需要过多提点,陆卫国感到很欣慰:“你明白就好。”
陆振东微微鞠身:“书记,我没别的事儿了,保重身体,我走了。”
这一声书记让陆卫国感到了疏远,看来陆振东还是没明白。
陆振东扭头就走,他明白了,自己和陆卫国是两个层次的人。陆卫国身为省委书记,要考虑的问题很多,他或许是一位好官,但绝不是一名好儿子。
而自己不过是一介草莽,向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大爷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王虎跃一定要偿命!
想到这里,陆振东忽然一顿足,问:“老爷子的遗体呢?”
“没了,被凶手送到藏獒养殖场喂狗了。”陆卫国一脸遗憾。
陆振东攥紧拳头,留下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
陆卫国摇摇头,迈步往家走。
“爸,陆振东呢?怎么没回来?”
陆卫国刚踏进门,韩怡就问。
陆卫国解释道:“小陆有点事儿,先回去了……等会儿,你怎么知道小陆的名字?”
……
陆振东来到了大爷留下的老屋,翻墙进去,看着里面破败的景象,陆振东不由一阵唏嘘。
布满青苔的老墙上还残留着大爷斑驳的血迹,陆振东不由鼻子一酸,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如果当时把大爷带回平州照顾的话,大爷就不会死了。
农村的蜘蛛工作效率惊人,大爷没死几天,屋檐上就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陆振东走进大爷的卧室,准备拿个东西作为纪念。
屋内的家具虽然破旧,但摆放井井有条,床上的被褥被叠成豆腐块,被单也是平平整整的。
桌上放着陆振东为大爷买的液晶彩电,插头还插在插座上,陆振东打开电视,播放的是京剧节目。
陆振东感到些许安慰,总算让老爷子享受到了一点来自晚辈的孝敬。
忽然,陆振东发现电视机下竟压着一封信,陆振东取出信封,只见上面写着:致孙儿振东。落款是陆旭。字迹苍劲有力,透纸三分。
是大爷留给自己的,陆振东连忙拆开来看,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
“振东,请你务必记住,男儿闯荡天下靠的不仅仅是拳头和一腔热血,胸怀、胆识、魄力、仁义、头脑,一个也不能少。坚持正义,勿忘初心,大爷相信你能成为非凡之人!另外,大爷的身体不错,勿要挂念大爷,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抱一抱重孙子,望安康。”
写信的时间就在大爷遇害的前一天,陆振东读完信,一条铮铮铁汉竟泣不成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陆振东承认自己怂了,软弱的像个孩子。
陆振东把大爷的遗笔小心翼翼收进口袋,又对着大爷的床连磕三个响头,说:“老爷子,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