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曦止住步子并没有立刻进入西厢阁，只听里面接着传出沈慧馨虚弱的声音，“杜嬷嬷，你是怕曦儿在这羹里下了药吗?怎么会呢！虽说曦儿平日有些不懂事，但我终究是她的娘亲，她现在还小只是不懂事而已。她送羹汤来让我喝，也是一番好意，若是不喝的话，她知道了一定会难过的。”
杜嬷嬷叹气道：“哎，夫人，你就是太宠小姐了，可惜小姐不知您的苦心啊！”
“曦儿是我十月怀胎才生下的，好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团肉，怎么能不心疼呢！”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沈慧馨有些气喘，咳了咳继续道，“别说她今天送来的是羹汤，就算是毒药我也要喝。”
“夫人……”杜嬷嬷轻唤一声，声音透着哽咽，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
慕容曦听到这里，才发觉不知不觉间自己喉头发涩，眼眶湿润。沈慧馨对她的真心实意和良苦用心，她一直都不知道，起码在前世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这样一位温柔善良的母亲对她一次次的纵容，换来的却是她成了云姨娘母女对付沈慧馨的利器。
她这个女儿真是不孝！
流珠有些担忧地看着慕容曦，慕容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流珠用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主仆二人这才步入了西厢阁。躺在床榻上的沈慧馨刚喝了一口红枣杏仁羹，一抬头恰好看到进来的慕容曦。怔愣片刻，沈慧馨确定自己不是花了眼，才惊喜道：“曦儿，你来了！”
杜嬷嬷上前对慕容曦行了礼，虽然口气恭敬，但一直戒备地望着慕容曦，似乎生怕慕容曦又来使出花样伤害到沈氏。慕容曦并不生气，倒是为自己之前受云姨娘母女教唆而伤害沈氏更加悔恨。
“别傻站着，来坐到炉旁烤烤火，暖暖身子。这大冷天的还到处乱跑。”沈氏看到慕容曦前来，原本病殃殃的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许多，说话的时候也不像之前那么费力了。
“母亲，不用劳心管我。”慕容曦唇角轻勾，乖巧地应道。
只一声“母亲”，听得沈氏心酸不已。曾几何时她多么希望有生之年听到慕容曦这么叫她一声母亲。一直以来慕容曦都和云姨娘亲近，只称云姨娘母亲的。现在听着慕容曦这样称呼她，两行清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母亲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着沈氏落泪，慕容曦紧张地问道。
“好孩子，娘没事。”沈氏将汤碗放到旁边的柜子上，慌忙用手抹着泪水，眼里却噙满笑意。
慕容曦瞬间便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心里免不了又是一阵自责。杜嬷嬷上前几步，老眼含泪地笑道：“夫人，您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杜嬷嬷自从慕容曦进来之后就一直观察着慕容曦，不怪她对慕容曦像防贼一样，要知道慕容曦以前每次来芳沁园准没有好事，简直就像个强盗一样搜刮沈氏的好东西，所以只要慕容曦一来杜嬷嬷就觉得像是看到了瘟神一样。
可是今天的慕容曦和以往似乎不太一样，在她的眼里看不到对沈氏的任何敌意，相反似乎那双水眸里溢满了悔恨、歉疚、心疼、自责。要知道一个人即便伪装，她的眼神也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端倪，但杜嬷嬷观察良久，深信自己不会看走眼，所以才会认定慕容曦是“弃恶扬善”了。
“杜嬷嬷，你去将曦儿带来的手炉暖暖，出来这么久估计早凉了。”沈氏温柔细心地说道。
“老奴晓得。”杜嬷嬷笑着抹了一把眼泪，转身离开，不消片刻过来用一个金丝手炉换掉了慕容曦手中快要冷却的手炉。
“母亲，这红枣杏仁羹您还吃得爽口？”慕容曦端起柜子上的汤碗，打算喂给沈氏。
“很香。”自己女儿送来的羹汤，即便里面放着黄连，她也会感到甜在心上。沈氏眼睛眨都不眨地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慕容曦，觉得自己的女儿越看越喜欢。
“女儿伺候您。”说着，慕容曦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才小心地喂给沈氏。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而温馨。一人喂得专注，一个吃得用心。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慕容曦在喂羹汤的时候将沈氏打量了一番。常年缠绵病榻的原因，沈氏整个人都瘦削而单薄，脸色蜡黄而略显暗沉，但依稀看得出她之前的美人模样，如今倒有几分病西子的柔弱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