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那样轻松,跟说着再自然不过的事一样,昼马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愤怒。
“你的任务是拿走夜马指定的东西,不是保护那个蠢货!”
“你的任务是静候命令,不是插手我的事。”茉含回绝。
昼马擦肩离开的时候,给了茉含一个寒冰万丈的眼神。他心疼她这么多年忍受夜马的精神折磨,委身寻找存活的缝隙。他不喜欢她在夜马奇袭将她拥进怀里的时候,克服了霎时间的肢体发颤,就要强迫自己习惯他的阴晴不定。更不喜欢她自以为了解了夜马,可怜了夜马,就对屈留在他身边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他知道她即便对夜马保持这样的态度,也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因为她认命了。
从他认识她开始,她一直就跟没有心肺一样,活得行尸走肉。即便这几年把自己的生活过得那么庸俗,也只是为了让夜马看清她和他想象中的冰清玉洁的女生不同。
而刚才,她竟然为了华宋说出那样决绝的话。
她是真的动了心。
而昼马是真的看清了自己的心。
然而他的勇气也只能做到拿夜马来要挟她:“离他越近,他就越危险,要是知道那人对你做的事,夜马不会放过他。”
陆池城和林亦凡的婚期定在下个月,整个淮城都收到了陆林大婚的消息,常德裕像所有豪门世家一样,也收到请帖。他正坐在办公室的大桌前,前面是高清远程视频,放着女儿放大的脸。
向来阳光的她,此时更像只受伤的小兽,头发因为护理员细心的劝道和打理,梳成整齐的直发辫。平躺在理疗床上,目光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人空洞得不成样。
常家千金受了这么大屈辱,业界皆知,常德裕已经尽了最快的速度和气力封锁消息,还把女儿送到美国去。只有这么做才能平息风波。
美国的心理治疗法立竿见影的效果不敢说,至少让这个女儿眼不见心不烦,能配合医生乖乖接受治疗就不错了,不然陆池城派的那帮子人给她造成的伤害……真的足以让她去死。
常彦性子刚烈,自尊心又强,那些个男人不知从哪儿放的出来,简直没把她当人看,不单毁了常彦清白,还杀伤力十足,让她伤到骨子里去了,让她以后连生育能力都没有了。
陆池城性情冷酷,手段毒辣,早在商战跟他交手常德裕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他竟会把手段施在自家女儿身上,对付女孩子丝毫也不手软!
他说过谁动了那个女人一根汗毛,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他说得出,就会做得比谁都狠!然而常德裕又岂是闲等任他宰割?陆池城伤了这个女儿,比伤他自己还要残酷一万倍,常德裕就算豁出性命,赔上一个常兴也不会放过他!
一个清瘦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诱导性十足的嗓音带着挑衅的语气:“看来,是时候出这一招了啊。”
常德裕抬眼瞥了男人一眼,他是陆池城的亲叔叔陆千盛,前不久从香港飞回来,示意跟他联盟。
常家对陆家知根知底,自然知道陆千盛和陆池城的关系,可谓敌对,当年要不是陆池城一手遮天,霸夺父业,将陆千盛扫地出门,陆千盛也不必躲到外境地区,一去就那么多年。
他跟陆老爷子交情甚深,对陆老爷子的两个儿子也是读的通透,陆前景是商业天才,陆千盛也是个精英,论手段和逆商一点不比陆前景差。当年陆前景病危,陆家变故时期,陆千盛为了羁绊陆池城,还跟陆印儿勾搭了一腿,企图反将陆池城一军。
殊不知陆池城那时已是蓄谋已久的猛兽,任谁大动干戈都摇不动日积月累打造的江山。
而陆千盛这次来,居然告诉他,当年陆池城看似无懈可击,有一处硬伤,却是满目苍夷。男人的软肋在女人,陆池城也不例外。
更何况陆池城这种昏宠无度的,一旦被人抓住了这个软肋,必被缴获。
常德裕对陆千盛伸出的右手并不感兴趣,但陆千盛亮出的底牌,却让他为之一振。不过商人不做没有回报的交易,常德裕还是表现出冷漠:“你的底牌是你击溃陆池城的手段,跟我报仇没有关系!”
陆千盛道:“当年阿城还没拿到鳌路股权的时候,对孔于珍的安排有求必应,做足了面足功夫,还跟陆印儿双入双出,面子里子都是孔于珍和我这边的人。我向来知道他老练沉稳,却以为他还年纪还轻,独挡不了一面,没想到他一直在卧薪尝胆,面上维持陆家一家人的关系,不过是在演戏!他只是孔于珍霸权的卧底,在孔于珍和陆印儿最信任他的时候,反将一军,让孔于珍败得一塌糊涂!”
“这些我都知道。”常德裕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看向陆千盛,知道他跟他说这些的目的一定不是为了叙旧。
“阿城最擅长的就是让人阴沟里翻船,现在今非昔比,谁惹了他就是虎口拔牙!”陆千盛唇角带起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一个人窝囊了一次,损失了最重要的东西,就不会让人再践踏第二次!”
“你什么意思?”
“阿城的态度反转这么大,还有一个原因就在林亦凡。”陆千盛也很意外,要不是当年跟自己有过一腿的陆印儿出事,她的老佣人跑去香港求他,吐露当年的秘密,他都不知道陆池城的感情史藏得那么深。
将常德裕略带疑问的眼神看进眼里,陆千盛继续道:“这个女人是心头肉,你伤了她可比伤陆池城来得有效一万倍。再说,要不是林亦凡,你女儿会落得这个下场?”
常德裕看向陆千盛,他已经手握胜券,自己何妨不亲身凑一把热闹?
“我拿回我在淮城的事业,你报你女儿的仇。况且林亦凡现在接手尚品汇,还要在老市区拓展新CBD,有的是跟你打交道的业务。凭常总的实力,要让一个黄毛丫头在尚品汇甚至淮城扫地出门,应该不是问题吧?”
他们没想到,一场阴谋会牵动到被算计的两个人在生死线上徘徊。
如果说有个人婚礼办得跟不是自己的事一样,那就是陆太太了。吃过午饭林亦凡半躺倚进了沙发,十足的酒足饭饱样,陆池城把她从沙发里拉起来,给她看一叠精致的小纸片。
“这是什么?”林亦凡接过一看,白色简约的卡片,镶着带纹路的铂金,图案带着浓浓的艺术气味。打开一看,清新的字体写着婚贴的字句,邀请人的姓名都写好了,只有底下当事人名字的地方还空着。
“喜帖?谁要结婚啦?”林亦凡几乎想都不想就问,反应过来邀请的不是她,而是“康先生”和“牟有美”伉俪,觉着哪里不对,悻悻的抬起眼皮瞅了陆池城一眼,不出所料他正用颇鄙夷却宠溺的眼神看着自己,“噢”了一声,“忘了,你要结婚了。”
话刚说完,一片如云温热的唇就在自己脑门上贴了贴,陆池城带着暗哑的嗓音道:“是我们。”说完从口袋掏出钢笔,在空白的地方签上自己的名字,将婚贴移到她跟前,笔递给她:“这里,写上名字。”
林亦凡端详了一会儿,陆池城的笔迹刚正有力,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干净利落,心里暗暗赞叹了一番好手笔,屁股从沙发上滑下来,换了个小板凳坐下,寻了个写字的好姿势,胳膊肘平放在茶几桌面上,一笔一笔在他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
她的样子像被老师交代了家庭作业的学生,倒是很认真。对待他们的婚贴这么认真,陆池城很满意。
从身后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发梢已经长到肩膀的地方了。陆池城看她写完,又拿出一张婚贴,林亦凡看到邀请人是鬼七,又端端正正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陆池城写的那么好看,她可不能丢了脸。
“我们打算邀请多少人?”林亦凡问。
她说的不是“你”,而是“我们”,看来陆太太终于醒悟婚礼的主角是她自己了,陆池城心里一阵舒坦,“该请的都请了。”
林亦凡瞪大眼睛,鳌路总裁该请的,那不得把淮城撬动半个城?
“那得写到什么时候?”林亦凡吓了一跳。
陆池城微微勾唇:“累了?”
林亦凡咽了咽口水:“当新娘子真不容易。”
一旁的芳晓给球球喂奶的奶瓶差点掉下来砸自己的脚,低头发笑。我的姑奶奶,就没见你为婚礼的半毛钱事操过心,还说的自己好像操碎了心一样!
陆池城看看她的字,倒是秀丽得体得很,真巴不得全部婚贴都由他和她亲自签名,好像一笔一笔都是她的声音在宣布她愿意嫁给他。
只是,他才舍不得她累到手。所以只筛选了几张重要来宾的,其他都是打印版。
“写完这一张,就不用写了。”陆池城在给鬼七的那张也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又递给她一张,看到上面的名字,林亦凡心里一阵沉重。
是童淑云。
陆池城在请帖上已提及邀请童淑云和爱女林丁当一同参加婚礼。
“你只要签你想请的。”陆池城轻而易举把她从小凳子上抱起来,坐在腿上,手自然的环住她的小腹。
林亦凡很快低落的情绪消散而去,在给妈妈的请帖上签了名,又用手机给她发了封Email。
那还是几个月她走前给她留下的邮件,她用的回复形式给她留言的。那封冰冷冷的邮件,她几次想删掉,可是都没有这么做。只怕哪天真的连妈妈的音讯都没有了。
当时当头一棒的感觉又回来了,林亦凡喃喃了句:“不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
陆池城可不喜欢看到小妻子多愁善感的样子,把她拉起来,“新娘子,还要做一件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