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兰见此情形,顿时慌了神。她微微转身,靠在端木汾肩头轻泣,以掩饰慌张。她哭的我见犹怜,时不时还说上一句“有人要害我。”
江南都护府都护林思远却是不管的,他恭恭敬敬的与皇子们全了礼数,正色道:“臣江南都护府都护林思远奉旨护卫主子周全,今日巡查之时,在墙外发现了这个丫头鬼鬼祟祟的埋东西。”说完,他将木镯、木簪呈上,继续道:“臣不敢私自做主处理,便将人与东西都带来了,请主子示下。”
木镯?以药物熏蒸妆台的女子轻声道:“这位大人可否将木镯借我一用?”
林思远虽不明其意,却在主子示意下将木镯借给了那位女子。女子将木镯至于妆台某处,继续道:“我一直不懂,此处熏蒸出来的毒物白霜为何呈现环状,原来这毒物来源竟是一木镯,如此便解释的通了。”
这便是确认,这木镯就是众人寻觅的毒源了。沈城将木镯置于白帕之中,略作分辨后,点了点头,同意了女子说法。
而木簪,则是交给了另一懂得毒物药理之人研查,不多时,亦有回报,正是解药。
物证俱在,便是抵赖也无从说起了。华兰正了正身上华贵的衣衫,在端木汾的搀扶下来到了楚骁、楚铮的跟前,重重一跪,泪如雨下。
楚骁早已看透此人,十分不耐亦不喜其做派。楚铮则依旧淡淡,明显以楚骁为尊。她哭了许久,见无人来劝,也就住了声音。
凄凄惨惨戚戚的叩了个响头,她道:“这两件物什,是萧姐姐送给我的,已有近三十年了。我时常拿出来睹物思人,却不想被这丫头偷盗了去,两位殿下可要为我做主啊!”
楚骁压下眉间不满,问:“萧琳乃是漠北萧泰的掌上明珠,怎么会送你如此廉价之物?”
华兰做作的蹭着眼角道:“是某日逛集市所得,恰好那日是我生辰,萧姐姐便送了此两件东西与我。我与她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往里日也是会互送一些小玩意儿的,不拘价值几何,心意到便好。”
这一番言辞说的极是冠冕堂皇,仿若那个趁萧琳有孕,爬上姨娘位置的人不是她。母凭子贵,以一介奴身做了续弦夫人的人也不是她。将端木家正经嫡子排挤出金陵城的人,更不是她。
端木鸣谦应是听不下去了,他与楚骁行过礼数,厉声发问,道:“毒物在你手中,解药亦在你手中,赠此两物之人还已离世,天下哪里有那么巧的事?”
华兰想辩,端木鸣谦却不给她机会,继续道:“此毒无色无味,极阴极寒,会引出虚弱之症,状似心疾。信鸿所中之毒就是此种,而萧琳去世亦是因为心疾!”
端木汾被萧琳二字一刺,顿时面如金纸。片刻后,他跪在华兰身旁,像是不堪逼迫一般,屈辱道:“大哥在端木家挑动风云,原还是为了当年我娶了琳儿一事。”
秦嫀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只觉其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分明是下毒害人,竟还能扯到陈年旧事上去。
端木鸣谦人如其名,君子谦谦,便是知道仇人在前,亦说不出什么恶毒之语。两人不认,他亦无甚办法,情急之下,便叫人去请了端木家的家法。
楚骁望了一眼秦嫀。
秦嫀心中明了,是想叫她出手刑讯二人。只是,这二人非是匪寇,而是皇商,她着实不好出手。恰在此时,管家捧着族谱、家法路过身旁,为避楚骁目光,她顺手取了本册子低头来读,翻开之后才发现,赫然是端木家的族谱。
拿都拿了,此刻放回去也过于惹眼,干脆便一页页的掀了开来,细细查看。端木非是传承数十代的世家,只能算近百年来的新贵,是以这族谱并不厚,略略一番便看到了这一代。
只是,端木汾一旁的萧氏她看得懂是萧琳,而这蓝氏秦嫀猛然抬头望向堂中跪着的华兰,她不姓华,她的本姓是蓝。如此,有些事便可放下了。清了清微微干涩的喉咙,她打断端木鸣谦,道:“端木先生,可否叫我与端木夫人说几句话?”
端木鸣谦晓得她是楚铮的人,不敢拦阻。他退至一旁,将堂中交由了秦嫀。
秦嫀缓缓起身,围着华兰走了一圈,而后立在了二人跟前,问:“我有一桩旧事,想请二位解惑。”
端木汾不情不愿的道了句请讲,秦嫀继续道:“如我所料不错,端木二爷是先认识的华夫人,后结识的萧夫人吧?”
端木汾面上闪过些许窘迫,转瞬即逝,随即斥了句“胡说”,便不再言语。好在秦嫀也不需要他说些什么。
她扣着手中族谱,又道:“平阳镇有个小村,世代以制冰灯为生,村中三十年前发生了一桩冤案,苦主蓝家据说是家破人亡无人幸存。可二十年前,却有人为蓝家报了仇。”
华兰微不可见的抖了一抖,秦嫀轻拍其肩头,道:“容我猜度一下。三十年前,蓝家并未死绝,其小女为萧家所救,成了萧琳的贴身丫头。这丫头,仇深似海,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机缘巧合下,她认识了郁郁不得志的富贵之家庶子,两人一见如故,心心相惜,庶子助她复仇,而她则助庶子娶了萧琳。”这丫头便是华兰,也就是蓝家幸存的女儿。而这庶子,就是端木汾了。
端木汾与华兰被秦嫀说的一惊,许久未有反应。秦嫀缓缓合上族谱,沉声道:“庶子本就是利用萧琳,哪里来的情谊,所以两人婚后不久便形同路人,而丫头则趁机做了姨娘。小小年纪便能因为复仇灭人满门之人,又怎么会满足于一姨娘之位呢?于是,她便生出了谋害主子的心思。蓝家行医,又生在常年冰雪之地,这木镯取用的不恰是阴寒之地的剧毒枯木吗?至于这木簪,有毒便有解药,想来就生在毒物不远之处吧?”
前情旧事,因一姓氏缓缓铺陈开来,堂中众人皆惊在原地。端木鸣谦回神之后,再难自持,他执起钢鞭狠狠的抽向了端木汾。
多少年的隐忍退让,只为其能善待心中珍宝,而这一切竟然只是算计,全是算计。早知如此,他就该强抢了去,也不至于叫萧琳红颜早逝。
端木汾想唤人阻止,可偌大的端木家,竟无一人能帮他了。
之后诸事,秦嫀便不得而知了。端木鸣谦以家事为由,将端木汾、华兰、端木明俊三人带去了祠堂,两日后送回的是三人口供。口供之中,其如何害的萧琳、端木信鸿都写的十分清楚,一同送回的还有端木明俊与三皇子的往来书信,至此,江南之行已得圆满,其中之事便也无需深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