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一刻,黎傲慢慢向我走了过来。
我瞄见他欲说还休的模样,便问他怎么了。黎傲咕哝了半晌儿,最后敲定主意般的愤愤一锤手,郑重抬眼问我道:“青尘,若是我执意要娶你,你会怪我么?”
诚然,近来虽是多思多虑,可一概不是思虑和黎傲的事。这般突兀便问我终身大事,实实是叫我没了言语。当初当着云陆的面,我脑上充血才冒了那么句话,未料黎傲心思一动,当真了。一众闲来无事拿我嗑牙的仙娥们,当真了。而今不出我这山头都知,满天宫都在传从前这个名不见经传仙子的种种。
黎傲慢慢挪近了些,道:“今日西王母召我去瑶池问话,她问及了你我之事是真是假,我回复是真的。”
我惊悚的撑大眼眶:“你为何这么说?”
黎傲气恼的一甩衣袖道:“西王母话里暗示,若是娶你之事是谣传,她便要允诺一个向她求娶你的仙君了。”
白过脸不去看黎傲,我涩然道:“既然那样便是命不可转的事,你作甚还要掺上一脚。”
黎傲言辞急切道:“你可知那是个什么样的仙君,那人,那人就是个……”
我打断他:“你且容我再想想罢,我现在累得很。”
黎傲是好心,我铭感五内,他虽未问我心中意愿,但如此做便是同云陆从前一样,要护住我。
我也早已想过,当初把西王母惹的那般甚,她定然不看好我的。如是往后多了黎傲的照拂,我的日子就也不难过。可我心里没他,若让他一味的苦等我接纳他,这实在凉薄自私了些。何况,我一直不信,云陆变心了。
黎傲扶我躺下,我婉拒了两次,抵不过他一再坚持着,我便由他摆弄了。
他说要看着我睡下再离去,我应了。
将将入梦,便又有人来搅我。黎傲开门引入内这人竟是蔓阳。
就是再心宽我也做不来和一个夺去心头所爱之人低眉顺眼的形容,不受控的便撺着眉,冷冷的瞪着她。蔓阳竟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冲我示威。
期初觉着,我们会把这种对视进行到地老天荒,这就好让她没法再回去缠着云陆。
可她却不遂我心愿,泠泠一笑,抚着稍差些颜色的脸,呵欠道:“最近夜里真是累得慌,妹妹,我这厢便要回去补个觉,便长话短说了。”
屋内陡然一静,让我手指握的噼啪作响显得突兀且清晰。
蔓阳见我这般模样,越发的止不住笑:“妹妹,我可是都知你要嫁予黎傲真君了。你当时是说奕陆哥哥凯旋之日,便是大婚之时,今儿个我就是来告诉妹妹,三日后天兵便拔营归来,妹妹是不是要准备准备了?”
心口堵着一团火一般,玉佩也烫的厉害,好似要着火了。
蔓阳不管不顾的装作自言自语道:“奕陆哥哥知那战场风沙厉害,心疼我,且百里昆死后,游散的小妖就不足为惧了。这便让我早几日回来休息。我们也打算定定日子,寻个黄道吉日,把婚成了。”
我突然莫名其妙的吐出一句话:“云陆的天劫过了么?”
蔓阳一滞,却转眼就轻蔑道:“奕陆哥哥天劫怎会不过,你这话问的,我是不是要理解成,你还对别人的相公旧情未了啊?”
让她这话一呛,气的我是周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黎傲抽身挡在我了面前,出言道:“青尘已决定嫁予我,她那番问不过是念及仙友间情分,随口一说,仙子连这点儿容人之量都没有,往后如何配得上神君?”
听了黎傲这话,我疑心蔓阳会为黎傲这话大闹上一番,不想她只撇了黎傲一眼,就拿眼睛翻看起我来。
随后她就盯着我的领口道:“妹妹,你这奕陆哥哥的玉佩再霸着是不是欠妥了。今儿个我便厚一次脸皮,向妹妹讨回来吧。”
说罢她伸出了手,意图要我交出玉佩。
看了一眼胸前垂出的玉佩,我心中万分不舍,推延着与蔓阳说道:“我这处还存有些奕陆神君的东西,今晚我便一并收拾了,明天自会送于神君府上。”
蔓阳终于是心满意足的走了。
黎傲关了蔓阳走后大敞的门,又在榻边坐下,嘴上嗫嚅了半天,他许是想找些话安慰我。
我的确需要人说些安慰的话。
蔓阳刚刚说,云陆要娶她,这话初听来我并未当真,云陆怎么可能会娶别的女子?我想那恐是她为了刺激我,才编的瞎话。然她最后也未辩解一番,说那是唬我的。何况黎傲多日以来一直瞒着我关于今时云陆蔓阳的种种事儿,如此想,这便是真的了。
可我如何也不能相信,云陆怎就要娶别的女子了?
我打起精神,对黎傲道:“黎傲,三日后我嫁你吧。”
黎傲先是一怔,而后满面的惊喜,握住我的手胡言乱语道:“青尘,这是真的?你定心要嫁我了?是真的?”
我强扯开一个笑,对他点点头。心内苦道一声:“黎傲,对不住了,我不该利用你的。”
黎傲百般体贴,让我先歇息,他这便回去着人筹备成婚之事。
眼见着黎傲欢天喜地的离去,我才悟出自己有多自私。可我要求证一件事,不得结果,我往后都没有安宁。因我不信他会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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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睡下了,英哥竟踏踏的回来了。
多日不见它也未曾生分,径直就趴到我跟前来,细细端详着我。
我抬眼看着反常的它:“你做什么?”
它边看我脸咕咕:“看看你因何被甩。”
我倒吸一口气:“连你们御灵所里的小孩儿都知道了?”
英哥晃着脑袋:“哪能啊,是玉兔特地跑去跟我说的,说你需要人安慰安慰,遍数整个天宫,就我跟你最贴心,这便打发我回来了。”
我敷衍的应了声,英哥又咯咯道:“你也就是长的一般点儿,人懒点儿,嘴馋点儿,脑子笨点儿,啰嗦点儿,这些他不是都能忍受么,怎么就突然把你甩了呢?”
我只摇了摇头,没心思跟英哥辩上一辩,我怎就有这么多毛病了?
英哥又换做深入分析的表情,严肃喔喔:“莫不是那蔓阳比你还丑,还懒,还馋,还笨,还啰嗦?”
我很想打起精神夸一番英哥,它这总结实在太精辟,原来真是知识就是力量,上过学的人骂人都这般有力量。
可英哥又否定的咯咯:“不会,不会,这世上比你还丑,还懒,还馋,还笨,还啰嗦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嘛。”
我气结,这是来安慰的的么,分明是要看我笑话的。粗气喘了好几刻才稍平了平,松松衣领口,我摊手对着英哥道:“那日你走时云陆给你的钱,现在交出来吧。”
英哥惊悚向后一躲:“都已是给我了,你怎还要回去?这不是言而无信么?”
我叹道:“我应的是给你二十量,你把他的钱给我,这便给你换个二十量的。”
英哥闻言就做出个设身处地点拨我的模样,对我掰扯着咕咕道:“你看啊,我是从你的方面考量,才想这五十两的金子不能给你的。你若是想找他的东西留个念想,这金锭太大不说,还忒俗了,你脖子上他的玉佩就很能寄托怀想了,万不必再揣这么大个金疙瘩在身上。再说你若随身带着这么大笔的钱,难免不招意图不轨的人惦记,钱被抢了事小,万一那匪徒觉得你颇有姿色,对你又起了歹意,你最后不是要落得个人财两空,鸡飞蛋打么。”
我默上一默,云陆出手真是大方,零花钱随便一给便是五十两金子。再说英哥,它也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这上了几天学,歪门的道理竟也学会讲了,可不像从前那般和我直愣愣的对着干。
我对英哥含糊道:“我心里有数儿自己长得丑,要回来是因为缺钱花了,你别啰嗦,赶紧给我。”
英哥把翅膀紧紧捂在随身的小布兜兜上,故作镇定道:“你平时节俭的很,突然要大笔的钱作何?该不会是买凶杀情敌吧,若是这样我就更不能给你了。”
我信口开河道:“不是,我就是想买个人玩,你且交出来罢。”
英哥一愣,显然是不信,端端瞅了我半天。
无奈我又撑着精神头,胡诌八扯开来:“你也不在家,我又很空虚,便想从凡间买个美男上来陪我玩玩。这用处总行了吧,快给我吧。我有了这钱就一点也不憋闷了,你该回去上学便上学,该休修行便修行,不用总回来了。”
英哥心领神会,同时很认同我刚刚的说法,它接道:“要是还有余钱的话,从凡间买几只小母鸡也不错。”
我瞪着英哥,它马上补充道:“鸡蛋可以给你补身子,呵呵呵。”
忽而想起一件事,我便问英哥:“你去御灵所学费杂费书本费这些都是谁交的?”
英哥回头咕咕道:“奕陆神君一句话的事,全免了。”
我点点头,估摸这一句话事时儿还真没辙子还他,看不见,摸不着,也不知他当时说的是何,暂且就这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