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什么？”洛七七聚精会神的听着，童年的往事浮上心头，有种越是接近真相，越紧张的感觉。
“但是我们到了之后，正巧遇见一个女人。”高雅接过了话头，她的手腕疼的厉害，生怕说的慢了薛良生再来给她补上一刀：“那个女人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到时候指定要领你走，我们当时一看，领养孩子还有钱拿，心思就活动了，原本也没想着真要去养别人的孩子，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不过是引子罢了。
在洛家夫妇心里，洛七七就是催生他们自己的孩子的引子——原本也没想要好好把这个领养的孩子养大，如同抱养一只小猫小狗一样，差不多就行了。
即便是过了二十多年，即便对洛家夫妇已经再三的失望乃至于绝望，听到这话，洛七七还是止不住颤抖了一下。
顾流年从后面扶住她的肩膀，紧紧地拥着她，凌厉的目光让洛家夫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下头去。
“那你们捐给孤儿院的钱是怎么回事？”简眉忍不住开口。
就因为对方出手阔绰，所以这些年，她调查洛七七的下落，都格外留意一些经济状况比较好的人，像洛家夫妇这样普通的夫妇，显然被她忽略了。
也正因如此，这么多年，几乎是一无所获。
“那笔钱不是我们捐的。”洛鸿升摇头：“估计也是那个女人捐的吧？我们就只负责拿钱，领走洛七七。”
“对对对，当时那个女人还拿了照片，让我们记住了，别认错了。”高雅附和。
薛良生和简眉对视一眼，发觉事情果然如他们所想——并非是一场意外。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聚焦在那个女人身上。
“你们看见那个女人的脸了吗？”顾流年问出这句话，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洛鸿升和高雅口径一致的回答：“没有。”
高雅是个女人，心思到底细腻一些，此刻又回忆了一下，这才凭借着记忆补充：“当时那个女人戴了一顶特别流行的法国宽沿帽，斜斜的带着，上面垂下纱网那种，把脸罩住了，影影绰绰的……”
“但是应该是个漂亮的女人。”洛鸿升脱口而出，被高雅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才讪讪的替自己解释：“我……我就那么一扫，身材气质都挺好的样子……像明星。”
对方既然目的明确，就是借助洛鸿升和高雅的手，把洛七七带走，那就肯定不会露脸，这一节问也是白问，只是，洛鸿升和高雅还是提供了很多信息，比如，是个漂亮的女人，很时髦。
尤其是最后一句，像明星。
简眉的脑海中似乎有所触动一般，想到了什么，呼之欲出，又说不出来，她摇了摇头：“之后，你们跟那个女人保持了联系吗？”
“没有。”高雅眼看着自己的手腕还在流血，心里慌了神，语速极其快：“她当时原本说，让我们去外地，后来又说，还是呆在京城吧，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然后走的时候，我们说会好好对这孩子的，她……笑了一下，说随便。”
当年的细节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就是因为对于洛鸿升和高雅两个人来说，平庸无聊的生活中，很少出现这么猎奇的事情，哪有人会主动出钱让别人领养孩子的？
只是，因为领养的孩子不是自己亲手选的，又不是男孩，所以即便是拿了钱，洛家夫妇对洛七七自从那时候起，就不是很满意。
线索到这里，就终止了。
一切看起来都是凑巧，对方没有特意去找帮手带走洛七七，而是选择了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偶然遇见的洛家夫妇，似乎是随意为之……
本来薛良生和简眉还曾经以为，是不是薛良生当时的仇人蓄意报复，可是看这情况，却又不像，蓄意报复，不会这样随便。
再问下去，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简眉叹了一口气：“你们领养了七七，也是缘分，为什么不好好对待她，如果你们对她稍微好一点，我少不得也要感谢你们的。”
高雅和洛鸿升的手腕还在滴滴答答的淌血，忙一叠声的催薛良生给他们止血，见薛良生冷冷旁观，并不动手，洛鸿升先就急着吼了起来：“不是说好了，问完了就放了我们吗？我们对她怎么不好了，给她吃给她穿，还真要当自己的女儿养她一辈子啊，没转手把她卖了，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好一个仁至义尽。
洛七七之前对洛家夫妇百般容忍，念的不过是一点领养之恩。
毕竟他们在众多孩子里挑选了自己，当初，起码当初，应该也是对她有过一点喜欢和善意的吧。
虽然后来，这点善意早已经没了影子，但是洛七七始终觉得，把她从孤儿院带出来，就已经是值得感谢。
可是现在一切明了，真相残忍的摊在她面前，就连这一点缘分和恩惠，都是一场交易罢了。
他们收钱领养了自己，在自己长大之后无数次的伸手要钱，早已经连本带利，把应得的握在了手里。
洛七七挣脱了顾流年的手，一步步走向地上被捆绑着的洛家夫妇，面无表情的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长串的单据——是尹风凌给她的，这么多年，一笔笔打到洛家夫妇账户上的明细账单。
她一下下的，把长长的单据撕成了碎末，一扬手，纷纷扬扬的纸屑四散，像是一场大雪，落了洛家夫妇一头一脸，他们抬起头来，愤怒的看着洛七七，准备出声喝骂，却看到洛七七出奇的平静，看着他们的眼神没有波澜，没有恨意，也没有从前那一点点的闪光：“我和你们的帐，都已经算清了，从此我和洛家的人，谁也不欠谁的。”
用二十年的忍耐，偿还他们当初那一丝善念。
现在发现，那丝善念也是没有的，两清了。
十几分钟后，洛七七和顾流年拉着手走出了这间地下室，身边是表情凝重的薛良生和简眉。
简眉始终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怎么办，你都安排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