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初入紫禁不明城,宫闱深处别样人”---
出了九贝子府,装贺礼的车马已经在门口侯着了。他对过礼单收在怀里。又让喜鹊去礼车上坐,看着我和佟嬷嬷上了马车,这才上了车来。佟嬷嬷真是壮实,喜鹊不在车里都不觉得空间多了多少。
一路上我只催着四王爷让车马再跑快些,他却笃定地说道:“再快,车就要撞倒人了。宜妃娘娘见了九弟总有说不完的话,应该误不了。只是,恐怕不能带你去见十四弟了,你回去后只说见过他了,就好。”我不擅长说谎,却也只好点了点头。
他对我说完这些,又对佟嬷嬷说道:“一会儿别说九福晋在我王府里,只说她病着就好。”佟嬷嬷倒是连理由都不问,毫不犹疑得点头说好。
从王府到紫禁城真的不是很远,不一会儿就望见天安门了。可叹上边没有挂毛主席头像,我差点认不出来。
在两边的大片绿树夹拥下,马车过端门、上筒子河桥、入午门。众人停车换轿,各亮腰牌。
四王爷自有他专用的尼料挡风轿子坐。我正担心佟嬷嬷挤不进我坐的这蓝顶小轿,却见她和气的把香坛也塞进轿来,自己却随轿走动。
穿堂过门,轿身有节奏的摇摆着快速前进。越往里,香坛越是缩在轿座一边,一改平日活泼模样,缩手缩脚得越来越表现得谨慎。
我逗问她:“这是怎么了?被雪球挠着脊梁骨了?”她黑潭般的双眸中流露惶恐,说道:“小姐,在宫里可不敢造次。上面的可都是主子。”在她的影响下,我也开始紧张起来。毕竟这里目前还不是可供人参观游览的故宫,而是真正有皇帝住着的皇宫紫禁城。
众人七弯八绕的终于到了一处叫“翊坤宫”的院落。落轿入院,原来是个二进院,东西各有耳房。
今日这个院子里花团锦簇,的确有贺寿的氛围。既然是来贺寿的,我努力捏松脸上肌肉,摆出一脸笑来。
四王爷见我这样,笑道:“居然还能捏出个笑弥陀来,不容易!该教下香坛。”,他边说边将红缎包着的画卷交还给我。
我转头看香坛,一边的她紧张的表情滑稽,连身子都在颤颤发抖,雪球在她怀里开始不老实起来。
我这下是真的笑了,还真伸手捏了回香坛的脸颊,不过毫无作用。
香坛偏脸躲在我手臂弯里,很是小心地对我说道:“宜妃娘娘深得圣宠,是妃里的大主子。而且听说不喜欢狗呢。奴才想,奴才还是留在外边的好。”
我不想为难她,立刻点头说道:“好啊,你留在这儿好了,我自己进去。”
四王爷听了,匪夷所思的看着我们。佟嬷嬷见这样,说道:“四王爷,这丫头在留外边也好,我随进去就是,她抱着条狗什么都不方便做。”
四王爷这才点点头,勉为其难地对佟嬷嬷说:“也罢。我一会儿还要去下乾清宫,行了礼就走。你一个人陪着,能妥当么?”
佟嬷嬷笑着说:“王爷放心吧。”
四王爷低头略想后,说道:“如果都好就罢,你跟着一起回九王府后再回府。要是有什么不妥,就带着在承乾宫等我。”
佟嬷嬷点头说明白。
四王爷又关照我说,一会儿只用说明画是姐姐关照让我代呈的就好,不用说别的。
我看看他,心里想:我大热天得赶来,就说一句这话?可能么?
面子上,我保持我“笑弥陀”的面容,“仪态万千”得对他点点头,不想和他多唠叨。
他这才留香坛在外院,让小太监们递进礼单通报后,带我们几个人进入内院。
才进内院门,就见又一个大“蚊帐”把内院正殿包了个严实。
门口的宫人掀起挡门的密竹帘,一个穿着讲究的大太监钻出来,满脸堆笑的对我们打千行礼,说道:“张启用给雍亲王请安,有劳雍亲王亲临。”。
四王爷说道:“免礼,张公公客气了。五弟,九弟他们都还在么?”
那张公公回答道:“都还在呢,今儿娘娘高兴,说先不歇午困了。两位爷正陪着在摸牌呢。”
四王爷说道:“那再好不过。”
说罢,随了这张公公,带我们入正殿“蚊帐”内。
正殿里倒是真真凉爽不已。墙角放了冰块,又有宫人执扇送凉风,效果不差空调么。
东边厢房珠帘里,九爷和另一位我见过几面的王爷并着个戴旗头的福晋模样女子,正陪一位贵妇人摸牌。九爷头也不回,专心理牌。另一位王爷和福晋倒是客气的起身看我们。
这两位恐怕就是五爷和五福晋了。他们身后还坐着两位女子,分带着三个大小不一的男孩子,见到我们进来,他们也纷纷站起来。
另一侧,九爷身后也有两个女子,分别抱着九爷长子弘晸和幼子弘暲侧座在旁。她们二人我在九爷府里是见过几面的,只是九爷府里格格实在是多,姐姐也不大和她们一起,所以我从来记不住她们谁是谁。不过,刘氏到的确不在。她们看看继续坐着理牌的九爷,也尴尬的笑着站起来分立一边。
宫人小掀珠帘,那张公公进到内侧向那贵妇人通报,笑腔说道:“娘娘,四王爷带着九王爷府的小姨子曦月姑娘,替九福晋来给娘娘贺寿了。”
那妇人抬头看看帘外,淡淡说道:“有劳雍亲王挂念。”
早有宫人在我们面前放下软垫,四王爷规规矩矩得跪下向她行礼请安,又向她贺寿。
佟嬷嬷也及时很体贴的提扶着我,把双手捧画得我小心地放到软垫上跪好。让我随着四王爷的言语一起行礼。
我捧着画又上了小旗头髻,不方便磕头行大礼。就简单得抬伸三次右手,高摸了三次右边旗头,就当给她磕了三个头了。
我正想着快些起来,好把画给她,却听到宜妃她开口说道:“噢?光阴过得真快啊。曦月姑娘已经满十三岁了?这么快就上了旗头?”
我听了一头雾水,可四下也没人开口接话。
就在这时,只听到九王爷身后,那个带着长子的女子轻笑两声,接着开口说道:“回皇额娘的话,姑娘还没到上头的岁数呢。皇额娘您看,她脑后还留着辫子没上发髻呢。只是福晋喜欢打扮她,多给她弄了个假髻好插簪子,所以,行礼就不是很方便了。”
宜妃默默地看着她说完,不冷不淡的说了句:“原来是这样。兆佳泉怡,你说说看,这样做合规矩么?”
这个被她称为“兆佳泉怡”的女子“呵呵”脆笑着,吞吐地说道:“这个,皇额娘,这个,可不好说。”
我心想:不就是个旗头么,你其实是想要我给你磕三个响头对不对!?行!!反正我到了这儿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请安行礼了,多磕几个头又怎么了,我就当是清明上回坟就是了。
想到这儿,我继续保持“笑弥陀”的面容,轻放下画,又挑了几句刚才四王爷说过的吉利话,边喊着:“给宜妃娘娘请安,祝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边俯下身子,想再给她规矩地磕三个头。
可是,旗头比我脑袋先着地,簪子绢花磕磕绊绊,叮当有声,我的额头根本无法着地。
好,一不做二不休。我干脆就这么头磕着,伸手摸索得拔下固定旗头的几个重要定簪,直接把旗头卸下来,放在一边。稍微顺顺头上的乱发,我继续给她磕满三个响头,个个额头触地有声。心想:“这下您老总该满意了吧!”
我直身继续长跪,等她准我起来。
可是,等我跪稳了才发现,屋子里的气氛完全不对。
本来在我身后侧跪着的佟嬷嬷已经跪步上前和我平排,还把我放在地上的假髻架子拿在手里,像看奇迹一样看着我。
右前方跪着的四王爷两手握拳捶地支身,低头对地砖。
五福晋已经前进到紧靠珠帘,她又想进又欲退,正在不知所措。
五爷九爷双双站立,居然一边一个的扶着那坐在座位上的宜妃娘娘。别人看我的眼神也都已经是直愣愣的了,可我对他们这样的举止疑惑不解。
我脸上强装的笑容开始挂不住了,心里一味的苦思冥想:“你们这么看我是为什么?我又没穿比基尼逛街!不是宜妃说我不该戴这个的么,难道我尊旨还不行么?我又做错了??”
只听到宜妃坐在那儿,三分生气七分惊讶得说道:“这?谁教你?是谁教你这样的?”
我低头叹气摇头,却瞟见四王爷正往后悄张望。见我看向他,他对我微微摇头。
我无奈心想:“是的,四王爷,我知道我肯定是又做错了。可这宜妃你到底要怎么样?我端午节那时见皇帝,头花绢饰带着比今天还多近一倍,也是抱了条狗,也是摸头行得大礼。连皇帝都没说我什么,你一妃子怎么还没完没了了。既然东西我已经拆下来了,还能再怎么办?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别牵连到姐姐身上就可以。你既然问了,我就回答你。”
于是,我藏着心里的委屈,不情愿的回答她,说道:“回娘娘的话,没人叫我这样。旗饰是我自己喜欢,自己愿意加戴的。现在既然娘娘叫别戴这个,那我就拿下来。”
“你!”宜妃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好像听我这么一说后,那宜妃娘娘反而更生气了些。
四王爷一声叹气声才重重传来,又听见宜妃在那儿对着九爷质问:“这就是待选的秀女?‘端、顺、孝、贤、淑’她姐姐就是这么教她的?那平日里,你福晋面上做的那些都是拿来哄人的!?”
我心想:完了,这怎么又扯到姐姐身上去了,明明是不搭界的事情么,难道这娘娘她更年期?我连忙对她摆手说道:“不是的,娘娘。不关姐姐的事,姐姐她从不哄人的。”
五王爷也开口说道:“额娘想多了。何况这孩子还小呢,被差遣来宫里办事哪儿有不心慌毛躁的。”
九王爷终于回头,狠狠地瞪我一眼,开口对宜妃说道:“额娘别多想,弦月向来身子弱,这几日又病着,也没精神管教这丫头。上次三哥那儿书房着火她被熏晕了,只怕这脑袋现在还湖涂呢,额娘别当真。”
还是自己的儿子说话管用些,这宜妃终于消停了一下,只是气氛依旧奇怪。
四王爷也终于不甘示弱一般,开口说道:“宜妃娘娘赎罪。今日九福晋染病,身边离不开伺候的人。曦月是小王府里的人帮着上的头,若有不明之处违了宫规,小王回府后自当严惩。只是,九福晋曾传话嘱咐,让曦月到了宜妃处就听娘娘吩咐。娘娘叫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小王斗胆猜测,刚才宜妃娘娘教训的甚是,所以曦月不敢不尊懿旨,就立刻当众撤了头饰。望娘娘谅她毕竟年幼,不懂避嫌。”
宜妃终于淡淡笑笑,说道:“雍亲王言重了,本宫怎么好评议到雍王府的人上去。”
佟嬷嬷听了这话,也接口说道:“请娘娘赎罪。今个是奴才帮着上的头,奴才上了年岁又多年不再在宫里,不知道宫里改了规矩。只按着佟佳娘娘从前的样子,想着这是要进宫见贵主子,就给梳了这小一字头。请娘娘治罪。”
那宜妃听了佟嬷嬷的话后,倒是略变喜声得说道:“听这声音,难道是佟嬷嬷不成?”
佟嬷嬷说道:“是奴才,谢娘娘还记得。”
那宜妃喜悦得说道:“那就不能怪佟嬷嬷了,从前宫里没这么多规矩,现在弄得细了些。佟嬷嬷好久不见,快进来帘子里坐。”佟嬷嬷听后愣着,跪地没动。
宜妃她这才像恍然大悟一般,说道:“你们怎么还跪着?快请起。张启用,给亲王看座。”
张启用连忙端来圆墩、案几,放在珠帘外,请四王爷入座。
这下五爷,九爷他们才向四王爷行礼。几个客气的格格还给佟嬷嬷也略请了下安。
佟嬷嬷拿着手里的旗饰,矛盾的说道:“娘娘,这,这个怎么办?”
那宜妃笑了笑,说道:“来人,依了佟嬷嬷的意思,给姑娘梳一字头,把东西都戴回去。”
听宜妃她这么说,我这下子是彻底头晕迷茫。心想:这宜妃绝对是更年期综合症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