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来,见娘屋里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易风说道,走到易妈妈对面坐了下来,双手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茶水仰头就喝了。
萧家的产业在京城才刚起步,事情一大堆,又加上萧茗又是个百事不管的性子,明笙几个年轻小子做事不够老练,还不足以应对那些久经商场的老油子,是以很多事情都得他这个大管家亲自盯着,活儿都压在他身上,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像个陀螺一样转动个不停。
生生的累成了一头牛。
“娘,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易风见母亲气色不对,不由关心的问。
“无事,我好得很。”易妈妈摇头,嘴里叹息一声:“回到京城来,这几日出去走了走,发现很多地方都变了。”
“是啊!京城这几年变化很大。”易风也跟着点头,感叹一声。
一晃六年,京城早已不是原来那个京城了,熟悉的门庭早已换了新主人。
而他们,也不是从前的他们了。
京城变化大,想来母亲也是想起了以前的旧人。
“这几天我突然想起了教我绣活的师傅董娘子,只是不知道她葬在哪里,想要祭拜都没处去。”
易风意外,抬头看了一眼处在怀念中的母亲,他是知道董娘子的,母亲一手绝佳的绣艺就是她教出来的,当年这位董娘子手艺极好,一手双面绣无人能及,后来太子大婚之时董娘子因着为太子妃绣的嫁衣被选中入东宫。
母亲也因为董娘子这一层的关系和出色的绣艺倍受旧主重视,他们一家在旧主人府上过得很是风光,母亲是绣房管事,父亲是外院管事,而他自小学习武艺,是少爷身边的随从。
对于家生子来说,他们得主子重用是极有脸面的事。
一切看似风光美好,原本以为他们一家要继续那样生活下去,一辈子做一个别人家的家生奴才,所生的孩子继续做奴才。
然,世事无常,六年前那一场事故改变了他们的一生,也让他明白在命运面前,为奴为婢是多么的悲哀。
旧主子怕惹祸上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发卖,完全不顾主仆情谊,他们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父丧妻亡,毁容被弃,那段时间他们走过了人生中最凄苦的路。
几经生死,才有了现在安稳的生活。
想到如今他们的生活,他甚至有些庆幸。
“要不我偷偷打听打听。”易风问道。
易妈妈却是摇头:“还是不要去了,少惹麻烦吧!虽不能当面祭拜,我在大觉寺里给她点了长明灯,每月添些香油钱,也算全了我与她的一场师徒情份。”
易风听罢,也沉默下来,毕竟六年前那件事到今日都是令人忌讳的事,听说那一夜宫里那里血流成河,死的人十之八九,一位微不足道的绣命丧宫中,也不过是一张草席丢入乱葬岗的事。
往事不提,易妈妈看着削廋下来不少的儿子,总归是心疼的道:“累了一天,赶紧回去歇着吧!”
“我知道。”易风点头,身子却是未动起来,显然是还有事,不过他习惯在对方交待完之后才开口。
易妈妈也明白他的习惯,接着说道:“让你媳妇别给我做鞋做衣裳了,我不差这些,让她安生养着身体,别累病了,玄儿马上要回来了,以后还得让她照应着。”
易妈妈并没有给儿媳刘渝派差事,一直让她在家里照应着,刘渝空时就给易妈妈做些衣裳鞋子的,一代女红高手的易妈妈自然也不嫌弃,儿媳孝敬她就收着,她拿了一辈子的针,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苦,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到了老了眼睛就不行了。
娶儿媳进门,并不是要想着搓磨人家的。
提到易玄,易妈妈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易玄跟着涵哥儿出门游历,一晃四载,眼见着马上要归家了,叫她如何不激动,四年未见,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
“孝敬您是应该的。”易风说道,刘渝自嫁了他,性子娴静了,喜欢给他们做些事,他也由着她去了。
“我今天又见着陶总管了。”易风说出了他今日过来的目的。
“呵!真是脸皮比厨房的灶台还厚,怎么还想让我们回去?他是老眼昏花,还没睡醒呢。”易妈妈严肃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讽刺的神情。
“是的吧!”易风颇为风趣的点头,陶总管是以前旧主家的管事,到萧家店里采买种子时正巧遇上了他去查验帐目。
那一日,陶总管就问了他与母亲,甚至张口叫他们回旧主家当差,说什么发卖了他们之后主家就后悔了,一直派人寻他们,可惜六年都没寻到,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希望他们回去,他们会委以重任,补偿他们这六年所受的苦处。
他当然是拒绝了。
回去?
继续给人当奴才?
自由的味道不好吗?
找了他们六年?谁相信呢,难道不是因为反贼六皇子伏诛,太子继位,旧主家才会想起他们这个被他们卖掉的人,只因母亲因着董娘子的关系出入过东宫,旧主家也借着这一层关系曾经攀附过太子,自视为太子一党。
也正是因为此,他们才会在六皇子谋逆兵之时将他们无情的发卖掉。
在体验了自由的滋味后,外面的天地有多广阔,谁还愿意回去给人做奴才呢,没有自由,把命交到别人手上,生死都不是自己的。
当年就是因为他们是奴才,是贱命,他们才会被轻易舍弃掉。
现如今他们也是有家财的人,他也有了体面的差事,别的不说,他的脸面怕是要比空有个闲散官身的旧主家要强的。
人在做天在看,墙头草在新皇登基后并不得重任,一个空架官位微薄的奉禄很难在若大的京城维持应有的体面,听说祖上产业已经典当十之七八。
他要不要劝姑娘再添一两处不错的产业呢?
嗯,这是个不错的建议。易风愉快的想着。
在得知他在萧家当差后,那位陶总管来得就更勤了些,他又不是傻子,对方眼底的精明算计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一副趋炎附势,趋利避害的小人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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