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风波被平息后,李淑君去往了校方用心安排的接待会现场,这里聚集了很多跟学校联系密切的商家政客,当然也包括那位李局长。
学校意在通过这样的接待会,加深与这些上层社会人士的交流与合作,如果能争取让他们的孩子进入到学校就读,那么往后学校也便会得到相应的关照。
李淑君和李局长经过刚才那番不甚愉快的对话,这会儿已经将之抛诸脑后了。他们各自在到场的嘉宾之间亲切交流,相谈甚欢,这样的场合之下两人都显现出了应有的风度与谦恭。
有的时候,人是需要很多面的,比如在当前的场面下,李淑君便展现出了她想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形象气度。
刘安霏送走李淑君,便准备前往杜霖所在的美术教室,想看看那边的情况如何。今天说动了杜泽明来参加这场艺术节活动,她自己当然必须要表现出更积极的行动与姿态。
李局长最后的那句话还在她的脑海中不时闪现,看来并不像她自己所认为的那样可以全然把它当成是空气而毫不在意。
“我怎么没听说你儿子再婚的消息呢?要是你们杜家好事将近,这杯喜酒我可一定要来喝。”
这话现在回想起来,反而比之前更加让她感到愤怒。但刘安霏是一个在大多数情况下,理性多过感性的女人,所以她才能一次次在处理那些复杂难办的事情时,可以做到有礼有节、游刃有余。
当然,仅仅是这样也无法阻止她现在的郁闷之情,因为在别人眼中,自己始终还只是没名没分的杜家边缘人,简直就像是一个丫鬟一样处境尴尬。
正在为此烦心的刘安霏,在两座教学楼相接的连廊上碰到了行色匆匆的杜泽明。他正要同样赶去美术教室,只不过是因为对学校不熟悉,而只能一路询问过去。说起来,这所学校的确占地面积很大,设施规模不亚于一所普通大学的条件。
两人碰见后,刘安霏便特意提醒了杜泽明,抽空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环境保护局的李局长,通过这次不算愉快的小插曲,也算是跟这位政府领导不打不相识。
刘安霏把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告诉给杜泽明,言语中也是希望杜泽明可以去跟这个李局长打好交道。但杜泽明听了并没有特别在意,他认为这也无非是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你觉得有必要吗?为了这样一件小事?”杜泽明问道。
刘安霏很确信地说道:“你别看环境保护局看似跟我们也没有什么联系,这李局长在那些市府重要领导里面,也的确很难排的上号,但我们没有必要跟这个人交恶,毕竟他手上的职权还是很大的,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我们就有用得上人家的时候。”
杜泽明也算是跟很多官场上的人打过不少交道,他也知道环境保护局的局长从来都是个官轻权大的位子,虽然平日里也管不到什么,但一旦想要查起什么来,那也是雷厉风行,并不容易说话。
所以刘安霏的建议是没有什么不妥的,只不过他已经有些厌烦去给李淑君做那些善后工作了。
李淑君的性格脾气在这一年里越来越乖戾娇纵,情绪起伏很大。为此她在外面也时常会跟人发生口角,有时候就不得不需要由杜泽明或是刘安霏来出面调停,好言劝解。
杜泽明觉得李淑君的这种性格转变,或许是跟年纪越来越大有关系,像她这种女性一定会为自己的年华老去而感到格外敏感和失望。
但刘安霏却还有着不一样的看法,她认为这跟杜良德的过世也有一定的关系,毕竟两个人携手相伴了大半辈子,尽管明里暗里始终有些互相的算计与提防,但毕竟人都是怀有感情的,因此李淑君现在的生活应该是无比孤单与寂寥的,也只有把这些情感全部寄托到杜霖身上,她才会感到一些生活的希望吧。
杜泽明和刘安霏一同走到美术教师,这个时候正巧已经到了课间休息时间,杜霖远远地看到爸爸来了,便非常开心地跑了过去。杜泽明蹲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杜霖全身上下,确信他的确没有因为之前被撞而受伤后,才很欣慰地抚摸了他的小脑袋。
“爸爸,你快来看我画的图画。”杜霖拉着杜泽明的手,想带他去看自己正在画的图画。
杜泽明和刘安霏跟着杜霖走进教室,里面还有好几对家长正在陪着自己的孩子们,愉快地讨论着他们那些稚气而又有趣的图画。
杜泽明看到杜霖所画的图画,是一幅风景画,有蓝蓝的大海,密布着的乌云,以及一座高耸的大山。虽然还只是画了一些轮廓,但杜霖的确画得不错,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上面是怎样的风景,一笔一划都有模有样。
杜泽明看着看着,觉得这样的画面好像似曾相识,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见到过图画中的场景。
刘安霏指了指前面的讲台,杜泽明看过去的时候发现了讲台背后的投影幕布上,正循环播放着一些看起来非常优秀的油画作品。而杜泽明看到的第一眼,便是一幅他前不久才亲眼见过的油画。
那幅油画的名字叫做《海岛雨景》,是杜泽明跟刘安霏去秀山的时候,在美术馆的一次展览中看到过的。
投影幕布上面的画面一闪而过,杜泽明为了想要确认一下便走上讲台,将刚才那幅油画的照片又再次找了出来。果然没错,就是当初看到的那一幅油画。
刘安霏这时也走了过来,说道:“看来这幅油画在艺术圈里还挺受推崇的,就连今天从外面请来给孩子们上课的授课老师,也把它当成了一幅很有代表性的作品来展示。”
杜泽明对这幅画的感觉很异样,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他也看到过跟这幅画上所运用的笔墨手法相似的其它作品一样。
刘安霏看出来杜泽明的异常反应,在秀山美术馆的那次,他也对这幅画表现出了特别的关注。
电话铃声响起,杜泽明拿出手机接通后,电话那头是公司项目组的负责人。简短的交谈后,杜泽明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是公司出了什么意外状况。
刘安霏马上问道:“怎么了?公司有急事需要处理吗?”
杜泽明点了点头,说道:“秀山那边的工地上出了意外,我必须马上赶过去处理,霖霖这边就交给你了。”
杜泽明抚摸着杜霖的脑袋,告诉他自己需要马上赶回去工作。杜霖一听便马上表现得非常失落,但这个时候杜泽明也顾不上这些,看起来公司那边的情况的确非常着急。刘安霏示意杜泽明赶快出发,自己则开始安慰起杜霖来。
“霖霖,爸爸工作很忙,今天他是专门赶过来看你的噢,你画的图画他也非常喜欢,你要加油把它画完噢,爸爸到时候忙完事情还会来看你的。”
在刘安霏的一阵安抚下,杜霖的情绪总算有了些好转,而这个时候课间休息时间也结束了,教室里的家长们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
“霖霖,你要用心把这幅图画画好噢,到时候可以拿给爸爸看,他看完之后一定会夸奖霖霖画得好。”刘安霏鼓励着杜霖说道。
当她从教室门口经过的时候,正好和一位老师擦身而过。刘安霏觉得这个身影自己似乎有些熟悉,但当她反应过来转身想要确定些什么的时候,教室的门被马上关上了。
刘安霏顾不上这些了,因为她的手机正在发出清脆的来电铃声。刘安霏看到手机屏幕所显示的号码,并没有备注上来电人姓名。
她看起来有些焦虑,甚至难得的看到她露出非常厌恶的表情。这个电话她迟迟没有接听,但也没有及时将它挂掉,她好像陷入到了某种纠结当中。
这个电话号码她是非常熟悉的,以致于即便没有任何备注,她也可以一眼认出这个号码来自哪里。但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会有谁是她最不想要理会的人,那恐怕就是电话那头的这个人了。
刘安霏的生活一直被这个电话号码所困扰,以致于她已经没有办法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电话那头的人,是刘安霏的父亲,一个被赌博和酗酒所毁掉的可悲男人。
刘安霏对他的记忆,永远充斥着酒精的刺鼻气味,已及在输光一切回到家之后的大发雷霆。这个男人除了整天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败光家里的所有积蓄以外,就别无所长了。
刘安霏的童年时光就是在这个糟糕父亲所带来的拮据生活中度过的。直到她15岁那年考入市重点高中,开始寄宿在学校开始,才摆脱了这个让她一直所恐惧的噩梦。
当她继续以优异地成绩考入名牌大学后,母亲已经不堪生活的困苦而患病离世,自那时候起,刘安霏就彻底跟父亲断绝了关系。